田 野

　　約翰 福特畢生拍攝了１３０多部電影，絕大多數都是西部片。可他四次問鼎奧斯卡獎（這紀錄至今無人打破），卻沒有一次是因為西部片。這很有意思──約翰 福特和他的西部片的命運，充滿約翰 福特的西部片式的、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落寞感。如果我們説，《關山飛渡》不是他最好的西部片，確是西部片歷史上最好的西部片，就更有意思了。

　　事實正是如此。作為最富美國本土特色的類型片，西部片在本片誕生的１９３９年正走向一個低谷。從《火車大劫案》（１９０７年）就開始玩左輪槍的梟雄們，已經很難為觀眾提供更多視覺奇觀。《關山飛渡》恰好在這個時候刷新了西部片的基本元素。我們甚至可以説，《關山飛渡》之後的西部片，才是真正的西部片。它首次在影片中強化了蠻荒曠野的“邊界”概念──藩籬、小酒館的葉片門、洶湧的河流，片中的“邊界”無處不在。邊界劃分出的不僅有人與自然的對立，也有野蠻與法制的對立。因此主人公們則全片都管穿著“跨越邊界”的動作，就不僅是個空間距離了，還是個道德（或情感）的距離。這基本設置延續在《關山飛渡》後的幾乎每部西部片裏，直到《與狼共舞》（１９９０年）或者《不可饒恕》（１９９２年）才有所變化。而不管《關山飛渡》還是《與狼共舞》，都緊密扣合著美國本土的主流價值觀。前者是１９３９年經濟大蕭條與二戰之前面向“老西部”的精神回歸；後兩部則應合了“新好萊塢運動”之後的反戰情緒。美國用了兩百年的時間完成西部大開發，所以西部片是美國精神，也是美國史。按照這個邏輯，《關山飛渡》就是最重要的美國切片。

　　如果我們再回頭説約翰是美國精神的代言人，其實有點多此一舉。可這個參加過兩次世界大戰的硬漢，偏偏是遭受核武器污染得癌症死的。你總會從中察覺到一點宿命的悲涼味道。包括約翰 福特在內的很多東西，離我們遠去的方式，就像約翰 福特的電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