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倒影

　　喬宗玉

　　2011年末，徐克武俠電影《龍門飛甲》隆重上映。影片具有濃郁的民族風格，精細的服飾，戲曲化的音樂伴奏，奇幻漂亮的武打動作，朝堂的陰謀詭計與俠士的義薄雲天交織在一起，讓人們重溫了上世紀90年代武俠電影所帶來的震撼。

　　《龍門飛甲》開篇以旁白的方式介紹了明朝東廠與西廠這兩個太監組成的特務機構，成化帝寵信閹黨，後宮萬貴妃作惡，朝綱混亂，烏煙瘴氣，忠臣受排擠。當東廠的太監欲加害忠良時，俠士趙懷安衝入，斬姦救人。西廠首領雨化田佈下天羅地網，竭力誅殺趙懷安。在龍門客棧，趙懷安帶著一群江湖中人與雨化田及其黨羽殊死較量……

　　《龍門飛甲》前半部分，講的是俠客介入朝廷黑白之爭。這顯然是中國老百姓一廂情願地把朝廷的事簡單化，事實上，官場權力鬥爭無比複雜，肯定不是俠客能解決的。影片後半部分，更為江湖化，追殺、尋寶，除了眾江湖人士喬裝改扮，殺掉真正的西廠人員的情節有些笨拙，雨化田與趙懷安的決鬥，眾義士相幫，場面還是十分盪氣迴腸的。

　　《龍門飛甲》與徐克在1992年拍攝的電影《新龍門客棧》存在著似有似無的聯絡，《龍門飛甲》中的趙懷安、淩雁秋、雨化田分別對應《新龍門客棧》中的周淮安、金鑲玉、曹少欽，雖然如此，淩雁秋儘管繼承了金鑲玉作為龍門客棧老闆的身份，其性格、裝扮卻更接近《新龍門客棧》裏的邱莫言，或者説，金鑲玉為了得到周淮安的愛，把自己改造成“邱莫言”的樣子。這種“兼美”的形式，滿足了男性對女性的嚮往，即如後人對《紅樓夢》“釵黛合一”的幻想。

　　《龍門飛甲》裏，我記憶最深的一句臺詞，便是影片末尾，深受重傷的淩雁秋策馬離去前，對眾人平靜淡泊地説

　　道：“生離死別無需牽掛，就這樣吧。”扮演淩雁秋的周迅不再是早年她在電視劇《像霧像雨又像風》裏飾演的那個扎著兩個大辮子、一臉天真懵懂、執迷于愛情的“杜心雨”，周迅長大了，她的“淩雁秋”是“熟女”，是“禦姐”，是不需要任何人照顧也能好好活下去的俠女，是默默為愛奉獻同時不給愛人添任何負擔的獨立女性。

　　淩雁秋的出場，是在河流上的縴繩上，她冒充趙懷安救下宮女素慧容，她這麼做，是為了引出趙懷安。河邊，她獨自飲下酒，偷偷躲在一邊廂的趙懷安也飲下一杯酒，這就是“相忘于江湖”麼？這酒，淩雁秋飲得並不苦澀，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她似乎感覺到趙懷安就在她身邊，所以她心滿意足。

　　在龍門客棧，淩雁秋終於見到趙懷安，趙卻要她離開他，還和素慧容做了一場戲，逼她走。淩雁秋怎麼可能走呢？觀眾都明白她不會走，她等了他三年，如欠他的，連自己的命都時刻準備奉上。決戰之際，淩雁秋果不其然地出現，她協助趙懷安殺雨化田，直至在西夏王宮被素慧容刺了一刀……她不願意趙懷安看見自己最後的樣子，所以她趁趙未醒時離開，一臉風平浪靜，沒有絲毫臨終前的惶恐，這是什麼樣的女子？淩雁秋無疑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因為懂得生離死別，所以可以做到“向千山萬山之外，聽風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