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處處長老董第一個來到酒店,他一進包廂就一屁股悶坐在一張米黃色的真皮沙發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上個星期審計處處長老白給他透露了一個消息,最近廳裏要搞一次很嚴格的財務規範大檢查。兩年前,二十四處挪用一筆公款,差不多以高利貸的方式借給了一個姓李的生意人,但他一直賴著不還。

　　這幾天,李老闆就像在地球上消失了似的,一直聯絡不上,老董急了,還專門召開了處務會議。就在他們幾乎絕望時,老董卻在昨天突然接到了他的電話。在電話裏,李老闆説明天中午他請客,要和二十四處的兄弟姐妹們好好聚聚。老董強壓住心中的怒火,笑著答應了他。

　　老董胡思亂想的時候,王秀珍和季聲瑜走了進來。

　　“怎麼搞的,李老闆還沒來嗎?”王秀珍一進來就問。

　　老董沒有回答,季聲瑜連忙拉了一下王秀珍的衣襟,王秀珍看了看氣得鼻子冒煙的老董,這才閉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各位領導久等了,剛才被幾個外商纏住了,多有得罪。”

　　李老闆身材不高,但臉盤很大,左邊臉頰上有一顆黑痣,黑痣上長年搖曳著三五根黑長的毛髮,他們私下裏都叫他一撮毛。他是一個建築開發商,兩年前,副處長陳鋼不知在一個什麼活動上認識了他,之後李老闆就成了二十四處的常客。

　　李老闆每次請客都是一擲千金,他雖説是一個大老粗,但談起生意經來總是一套一套的。酒席上,他會在恰到好處的時候,從包裏拿出某某副市長的紅頭批文,雙手捧到老董的手上,讓他過目。他就這樣取得了老董他們的信任,並趁機提出,既然大家難得朋友一場,他也要給兄弟姐妹們賺點小錢的機會。如果二十四處有閒錢的話,不妨借給他,他隨後提出一個還款還息方案,簡直就和社會上的高利貸差不多。老董心動了,馬上開會討論,大家都一致舉手同意。於是,二十四處就借給了李老闆六十萬元。

　　第一個季度,李老闆就給二十四處的賬上打來了四萬元,但後來再也看不到錢的影子。每次找到李老闆,他都拍著胸脯爽快答應,卻一直拖到現在。老董急了,全處的人都急了,像一群熱鍋上的螞蟻,可他們拿這個一撮毛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們被人家一撮毛抓住了要命的軟肋:非法挪用公款。

　　一番寒暄過後,李老闆和二十四處的客人一一入座。李老闆和董處長坐在上首,副處長陳鋼和戴名世分別挨兩人坐著,其餘的人才一一落座。李老闆一上桌就點了兩瓶茅臺。老董的心情看起來很好,主動來了一個開場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李老闆,最近貴公司的形勢還好吧。”老董一邊給李老闆敬酒,一邊説。

　　“可以説形勢一片大好。”

　　“那就好,只要你好,我們就好。”

　　李老闆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他不會聽不出老董的言下之意。他拍了拍老董的肩膀,打著酒嗝説,“在下也請領導們放心,要是不給兄弟姐妹們一個交代,那我還是一個人嗎我!”

　　見李老闆表了態,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都在心裏想,最後還相信他一次吧,不要是把他給逼急了,吃虧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余致力大學畢業後,由於找不到好的工作,只得考了研。他參加過多次大單位和名企外企的招考,但最後還是名落孫山。其實在公安廳的這次招考中,他考得並不好,是第五名,名額卻只招兩個。老董説,“你這次能進來,主要是副處長陳鋼的推薦,他在政治部看到你考公務員時的簡介,説你的文章寫得好,如果你能夠適應處裏的工作,你就可以留下來了。小余,好好幹,希望我們不會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