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飯店吃年夜飯，已經純粹簡化成了吃，團圓簡化成了餐桌上的聚會。而當這種年飯又變成了流水席，家庭相聚就變成了讀秒活動，觥籌交錯之際，大家都得看看自己的手錶，連心思都聚集不到一起了。

　　■ 肖暢

　　現在，很多家庭的年夜飯都在飯店裏進行，而一飯難求更成春節前夕常態，以至於有的飯店還規定：每桌兩小時，兩小時後必須退席，把桌位讓給後邊排隊的客人。年飯成流水席，這讓年夜飯沒了那種一家團聚過年的味道。

　　飯店加流水席沒有年味，我是有體會的。在我記憶中，年飯最值得享受的，並不在飯桌上，而在飯桌前準備的一系列過程。從過小年的前一天開始，家裏要忙活著採購，在此之前更要灌香腸、曬臘肉、炸丸子，廚房裏更要備上幾天的熟食。如果是回鄉下的老家，講究更多，年飯前後少不了一些鄉俗儀式。另外，小家如何吃，家族如何吃，乃至敬酒的順序等等，都有許多考究，觸犯之則成為罰酒的絕佳理由。

　　年飯更有趣的地方在於，很多“家庭菜譜”會在年飯中産生。我所謂的“家庭菜譜”，與八大菜係都無關，它講究的是家庭成員最獨特的口味，掌勺的會量身定做一些食方，菜譜雖不足為外人道也，但極有家庭特色。年飯傳統保持良好的家庭，可以從祖輩到父輩吃出延續的味道，從食物中可以看出家庭口味的傳承，甚至窺探出家庭成員的性格承襲脈絡。這種“家庭食譜”，唯有年飯時體會明顯，因為只有這個時候，家人才有大把的時間在吃上搞研究，而且因為家庭大團圓，分工可以更細緻，做飯的工序可以更為考究。

　　年飯所謂的團圓，其實不止于家庭成員聚集在一起，它的意義更在於：大家都非常珍惜短暫的相聚，於是要讓家庭事務增多，分工幹活以讓彼此有更多的接觸，彌補不在一起的日子，也好讓相聚的時間變得仿佛更長。年味的産生，正在於此。

　　回到飯館年飯的話題上來，這裡的年飯已經純粹簡化成了吃，團圓簡化成了餐桌上的聚會。而當這種年飯又變成了流水席，家庭相聚就變成了讀秒活動，觥籌交錯之際，大家都得看看自己的手錶，連心思都聚集不到一起了。

　　年飯是要慢慢品味的──菜肴的豐盛，忙碌的熱鬧，吃喝的從容與愜意……沒有這些，就很難體味到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