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向東

　　張惠妹如火如荼的演唱會已經告一段落了，從中不難看出，她的影響力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綿延至今，依然不見頹勢。幾乎可以毫無爭議地説，在鄧麗君之後，無論是唱功，還是唱片銷量和歌曲的傳唱度，只有她和王菲是真正無愧於天后這樣一個稱呼的──因為從嚴格意義上講，“後”是獨一無二的，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有實力被稱為“後”的。

　　看到張惠妹，總令我想起傑克遜──這也正是她的偶像。這兩個人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為歌唱而生的人。兩個人的身材都很瘦小，但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副柔弱的外表之下卻蘊藏了不可思議的巨大能量，而且這種能量在舞臺之下根本不顯山不露水，看似平平常常，走在人海裏可以瞬間淹沒，毫無辨識度。但是，只要給他們一個舞臺一個麥，立刻一個嶄新的氣場就形成了，他們舍我其誰地牢牢掌控全場，旁若無人又關注到每一個人，可以讓你目不轉睛、屏住呼吸地在他們的歌聲裏沉醉。放眼歌壇，幾人能夠？

　　火辣的、柔情的、動感的、高亢的、傷感的、野性的，幾乎想不出來還有哪種風格是張惠妹不能演繹的。她是一個讓歌迷或者樂評人集體失語的歌手，讓你滿心歡喜卻不知從何説起，特別地，她有一種渾然一體的“好”，讓你不甘心只從某一方面或某一角度來進行零零碎碎的分析。對於張惠妹，任何技術層面的分析都已經沒有太多意義了，只能籠統又鄭重地送她一句：為歌唱而生。但對於一個歌手，“為歌唱而生”大概是最高的評價，已經勝過一切褒揚。

　　在張惠妹眾多的好歌中，《聽海》尤為突出，詞曲唱俱佳，放在整個流行樂壇中比較，這首歌大概也是最出類拔萃的幾首之一。這首歌開篇寫對遠方戀人的思念和對愛情的不確定，憂思滿懷無處發泄，這時濤聲傳來，一下子情緒決堤，徹底淪陷，幾乎分不清是海哭還是自己哭，本來就糾結的內心變得更加糾結，一發不可收拾。這似乎告訴我們，能解脫痛苦的，只能是更大的痛苦帶來的那種淋漓盡致的宣泄，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是也。這首歌被張惠妹演繹得回腸蕩氣，從開篇時不滿的低語到高潮時痛快的宣泄，再到結束時欲做一了斷的質問，一氣呵成，而其中情景交融的寫法，在我看來還沒有哪首流行歌曲能夠超越，一邊借擬人化的“海”來自責，一邊又反復自我辯解，其實分明寫的是一個人的內心戰鬥。短短一首歌，有不滿、有擔心、有期待、有糾結、有質問，容量之豐富，筆觸之細膩，都堪稱上上之作。

　　一個時代，能遇到一個為歌唱而生的人就已經是歌迷的幸福了。在張惠妹出道前，她的父親指著電視上的那些歌手説：他們都沒我女兒唱得好。我們今天可以説，她父親這樣説並不是僅僅出於一個父親的愛與善意，而是陳述了一個渾然天成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