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繼平

　　在２０世紀的歐洲大地上，尤其是它的前５０年，因政治風雲突變，社會持續動蕩，戰爭頻發，詩人的命運也隨之而多舛。非正常死亡的詩人絕不在少數，其死因多為戰爭、疾病和政治。

　　１９１４年秋天，第一次世界大戰伊始時，當哲學家維特根斯坦趕到波蘭克拉科夫的一家軍隊醫院時，發現青年詩人格奧爾格 特拉克爾（１８８７－１９１４）已經去世，年僅２６歲。這位才華橫溢的奧地利詩人一直飽受著抑鬱症的折磨，戰場上的殘酷景象讓他的精神徹底崩潰，因而吸食了過量的可卡因自殺身亡。他成為一戰中第一個非正常死亡的詩人。

　　在同一場大戰中的１９１６年３月，法國詩人紀堯姆 阿波利奈（１８８０－１９１８）在戰場上身負重傷，但他挺了過來，但兩年後，當歐洲正在迎接和平的曙光時，他卻沒能躲過死神的召喚──在一場流感中不幸辭世，年僅３８歲。

　　十月革命後，一批蘇俄優秀詩人，尤其是“白銀時代”的一些碩果，因種種原因先後“墜落”：謝爾蓋 葉賽寧（１８９５－１９２５）、維利米爾 赫勒勃尼科夫（１８８５－１９２２）、丹尼爾 哈爾馬（１９０５－１９４２）……就連轉向革命的詩人弗拉基米爾 馬雅可夫斯基（１８９３－１９３０）也因故自殺身亡。他們都沒能活到４０歲。其實，在二戰之後，尤其是在鐵幕落在東歐這片遼闊的土地上之後，誰也不知道柏林墻究竟遮蔽了多少詩人對繆斯的憧憬與希望，誰也不知道那滔滔流逝的伏爾加河、維斯拉瓦河河水，曾經帶走過多少詩人的青春和夢想！

　　１９３６－１９３９年間，在歐洲西南部的伊比利亞半島上，西班牙內戰的烽火直接戕害了兩位最優秀的西班牙詩人：費德里科 加西亞 洛爾迦（１８９８－１９３６）和米古埃爾 埃爾南德斯（１９１０－１９４２）。他們一個死於法西斯長槍黨的子彈下，另一個則在獨裁者佛朗哥的監獄中死於結核病。

　　二戰的爆發更是給詩人帶來了巨大的災難。且不説在槍林彈雨的戰場上，僅僅是在納粹集中營裏，有多少詩人不是被直接槍殺，便是被病魔奪走了生命。在納粹大肆屠殺猶太人的那個年代，許多猶太詩人永遠長眠在他鄉的土地上。就在曙光降臨前的１９４４年１１月，匈牙利籍猶太詩人米克洛斯 拉德諾蒂（１９０９－１９４４）慘遭槍殺，被埋到萬人坑裏。他的遺孀在他的遺物中找到了一本寫滿了詩的筆記本……即使在滅頂的苦難之中，唯有詩歌始終伴隨著詩人，慰藉著詩人。他們雖英年早逝，卻留下了許多動人詩篇，記錄了他們當時所目擊、所經歷的事件與時間，表達了個人的內心感受──淚與笑，如歌如泣。

　　在這層意義上，無論詩人死於什麼原因，他們都是在為詩歌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