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寂靜嶺》，短篇小説，周嘉寧

　　刊物：《收穫》，2011年第6期

　　◎肖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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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嶺”是一部電影的名字，一種遊戲的名字，也是周嘉寧的同名小説。

　　電影和遊戲沒看過、也沒玩過，對於周嘉寧為何冠小説以此名，不得而知。或許作品中，“我”在電視機屏幕前所搏殺的那些怪物，就是“寂靜嶺”遊戲裏的吧。無論如何，《寂靜嶺》都讓我的平安夜，縈繞著某種難以釋懷的意緒。

　　一種灰白色的旋律，縈繞著我所在的北方視界，心靈中的一座枯坐終日、索然無味的無雪之城。

　　是的，“灰白色”是小説中最重要的重復意象、底片顏色、縷縷釋放情緒的格調。它如霧凇一樣，在文本內形成，然後從字裏行間擠兌出來，漸漸地草蛇灰線，或隱或現、綽約曼妙，以至於無法擷掇、歸攏起來；而你的閱讀視線，亦從此氤氳上了叆叇迷離的愁雲慘霧。

　　或許，它也是周嘉寧小説特有的審美趣味，亦是其綿長優雅、至愛唯美的敘述語言所形成的特契合心境的表達語式。它穿過了記憶綿延閃回的小徑，不知覺地沾染上了哀婉低迷的苔痕翠色。因此，我禁不住將《寂靜嶺》的整體意境，看成了那首耳熟能詳的詩歌中嫁接出來的一根差異花枝——

　　“我要表達一種情緒/一種白色的情緒/這情緒不會説話/你也不能感到它的存在/但它存在/來自另一個星球/只為了今天這個夜晚/才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它淒涼而美麗/拖著一條長長的影子/可就是找不到另一個可以交談的影子……”

　　正如詩人柏樺《表達》所欲求表徵的那閃爍不定的情感對象物，周嘉寧的《寂靜嶺》，實質也在竭力用語詞去堆砌、構造一段雨季不再來的三人空間。而這三人空間又貫通在作品語符空間的始終，並輻射著或喜或悲的青銳氣息。其實，你尋找不到它，也呈示不出它，因為它撞上一塊融解而又復結的稀薄冰層，一層並非僅憑“有意記憶”而能躡蹤自如的堅固路徑。唯有無常那令人恐懼的黑洞特質，亦即那個吞噬小湘鮮嫩生命的冰窟，攜來凜然的秘氛，逐漸覆蓋了你全部的活力。

　　一種深情綿邈、憂鬱悵惘的抒情氣質，沾染著無所不在的“灰白色”，撲面而來。而敘述者“我”的記憶，也只能伸著一枚蒼白的手勢，竭力想要拉一把那個沉陷冰窟者，卻又徒勞。於是“我”只能通過不斷回憶，不斷地在表象世界中出魂行走，謀求循著原來行跡和空間，將其打撈出來、復原出來，為的是滌凈那顆罪感凝重的心。

　　由此而來，一次次的故地重遊，不過揭示了救贖之力的無望和記憶之維的無能。因為我們的記憶盲區，與那森嚴的冰窟一樣，永遠不會推出那個葬身其中的舊友。“小湘”所有的服飾、姿勢和語勢，只能成為一個徒有其表的“肖像”。

　　（作者係青年評論家、北京大學文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