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鳴

　　“名人講故事”是《故事會》1998年9月開闢的欄目，得到了各界名人的鼎力支持，陸文夫、劉心武、席慕容、韓少功、白先勇等不吝賜稿，令熱愛《故事會》的讀者大開眼界。

　　但問題很快就來了：名人本來就是“稀缺資源”，而會講故事的更是“一票難求”。作為欄目主持人的我，常為“無米之炊”寢食不安。

　　一天，我和文藝社資深編輯張森老師談起了面臨的困境，張老師深表同情。可僅過一會兒，他就如夢初醒地説：“為什麼不找找高曉聲呢？他是很會講故事的呀！”説罷，即抄下高先生的電話，囑我過幾天和高先生聯絡。幾天后，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給高先生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我聽到高先生“咯咯咯”在笑：原來他手頭上正捏著張老師的信呢，他是剛看完最後一個字，這電話就到了！不想他這一笑，我心中不安的顧慮頓時煙消雲散。高先生笑著説，搞故事他確實是外行。我見高先生沒有推託之意，就多説了兩句，最後高先生應道，那就試試吧！

　　大約兩星期後，也就是十一月底，我接到高先生的一封信，説他已感到冬天的威脅了，準備再過兩天就動身到南方去。但故事是寫不成了。構思了好幾個，都不理想，只好等從南方回來再説……

　　次年清明時分，我偶從《文匯報》上看到高先生的一篇隨筆《竹子》，估摸他人回來了，就試探性地打了個電話，果不其然！高先生回説故事稿已寫好。我按捺不住喜悅之情，忙説要到南京來取稿子，順便看望一下先生。

　　第二天便按約好的時間，來到先生在南京的家。開門後，我發現眼前的這位老人，與印象中的甚至照片上的“高曉聲”都不一樣：一雙眼睛骨突，走路時身子微微右傾───前些年切掉半葉肺落下的。在一個半小時的交談中，他談得最多的是海口的陽光、沙灘和空氣，在那裏他會忘記自己是一個老者，一個病人……我注意到，當我在談《故事會》時高先生眼睛眨都不眨，最後他寬厚地笑了，拿來幾篇稿子，對我説，這裡有三篇作品，你帶回去挑一個吧。給中國最多的讀者寫東西，他是非常樂意的。臨別時，他鐵鉤銀劃在格子紙上題寫了一句話：“人人愛聽故事，尤其愛聽好故事。”

　　據後來得知，高先生一週後就因病住院，從此再也沒有回到書桌上來，于71歲生日的前兩天溘然長逝。高先生的三篇作品，我們留下了《雪夜賭凍》並在8月發表，不久分別被《讀者》《青年文摘》等數家報刊轉載，後或被收錄進中學語文課本，或被當作閱讀文移植到學生考題當中。

　　也許，《雪夜賭凍》是先生留給讀者的最後一篇文字。

　　2003年，脫胎于高先生《雪夜賭凍》的現代語言歌劇《賭命》隆重推出。這部現代室內歌劇由華裔作曲家溫德青作曲，吸收了中國器樂、説唱、戲曲等傳統音樂元素。在第九屆日內瓦莫扎特鄉村音樂節上，《賭命》被指定為開幕劇目，獲得巨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