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三、紀錄片是不是都是那些節奏緩慢、冗長而沉悶的東西?
我本人靠做紀錄片吃飯。可除非是有人推薦,或是國內某些名家的或具有探索性的作品,或是從國外傳回來的非看某部片子的信息外,我一般不看媒體中播出的紀錄片。我很難説清楚為什麼。
我想“節奏緩慢、冗長而沉悶”並不是紀錄片所特有,這對我來説好像還是可以忍受的。最不能忍受的可能還有許多東西,比如千篇一律的雷同,題材雷同、拍攝方法雷同,世界上沒有什麼比“什麼東西都一樣”更可怕的東西了;又比如那些動輒“煽情”,動輒揭人傷疤,或者從頭到尾都在哭哭兮兮,讓人難受的片子;那些只有“吃飯、睡覺”之類,任何人都有的日常瑣事堆沏起來毫無意義的“故事”,還有不管是什麼題材,都要跟在被拍攝對象後面走來走去,被理論界稱為“跟腚派”的那些紀錄片。反正只要出現這樣的畫面我就要調臺。我本人尚且如此,那普通的觀眾呢?我們的紀錄片是否需要面對觀眾?怎樣面對觀眾?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問題。
我們中國的紀錄片是在一個特殊的歷史環境中發展起來的,它曾經是文化人、電視人追求真實、獨立表達個人思想和“情感宣泄”的一個盾牌;它一度曾經是一棵打破抵禦“非真實”壓力的救命的“稻草”,一個虛幻而夢想的天堂。於是,紀錄片成了所謂“文化人”和少數專家的“寵兒”,成了所謂搞“藝術”的代名詞,“搞藝術”則成了譏諷那些執迷者的代用詞。
在國外也有許多類似的情況,一些遠離普通大眾,遠離主流社會生活的具有探索性的紀錄片成為了專業領域的“寵兒”,成為在許多專業影展叫好的作品。這些在方法上離大眾走的很遠的“純粹性”的紀錄片的確讓普通大眾難以看下去。
當然,紀錄片的發展的確需要獨立的空間,需要不受大眾影響而獨樹一幟的“純正”的氛圍,需要不僅僅對個人,也對歷史負責的獨立紀錄社會、表達自己意願的紀錄片作品。但是,我個人以為,無論在任何體制下,作為紀錄片製作者,明白為誰而做非常重要。獨立製片人製作的紀錄片,他們盡可以愛怎麼拍,就怎麼拍。因為他們首先需要考慮的是自己的感受,他是在為自己而拍。因此,他當然沒有必要考慮觀眾,更沒有必要考慮媒體。他可以任憑個人的喜好,探索性地製作他個人喜愛的作品,盡可以不考慮受眾去製作那些所謂“純正的紀錄片”,或者“為以後的觀眾”而拍攝紀錄片。
作為官方媒體,紀錄片的拍攝製作不可能完全按導演自己的意念去實行,它需要表達的是媒體的立場,需要承擔起媒體應當承擔的政治和社會的責任。所以,對於電視媒體的紀錄片製作人,他承擔著更為艱巨的任務,既要面對責任,更要面對觀眾。
既然我們的紀錄片需要面對觀眾,紀錄片製作就不能不考慮觀眾的感受和需求。所以,我以為,在我們的媒體中,紀錄片不能總是些“雞毛蒜皮”,即便是“雞毛蒜皮”的後面也一定要有點“東西”才行,即便是對“狀態”的描述也一定要有“意思”。我自己常喜歡到處大談所謂紀錄片的“無主題性”,大談什麼藏在了故事畫面後面的“主題”,或者紀錄片的“主題”的“多義性”等等。但紀錄片再怎麼“無主題性”或者主題再怎麼“多義”,可也不能不講“意義”,至少也要有“意思”呵。
紀錄片所要表達出的東西至少應當是人類共性方面的,而不僅僅是對簡單日常生活瑣事的簡單紀錄,應當是建立在哲學的或人類學觀點之上的思考。我一直認為,無論我們拍攝紀錄的是哪一種族群,也無論是哪一種文化,如果我們遠離了人,遠離了人所關注的,那些具有人的共性的東西,那些具有永恒意義的東西,我們的紀錄也就失去了意義。不管怎樣,我以為好的紀錄片,它總可以穿透任何時空,看完後總能給人以回味和思考。
同時,我一直認為媒體中好的紀錄片不僅在藝術上,而且在商業上也同樣可以取得成功。好的紀錄片它一定具有相當的觀眾。所以,我始終認為以觀眾為核心的紀錄片市場具有相當的前景。在國內,我們應當儘早建立面對觀眾的紀錄片的專業時段或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