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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管是“觀察”還是“參與”,不過是紀錄片的不同的方法,更重要的還是那句老話:“功夫在詩外”。它包含著另一個同樣重要信念,那就是説,僅僅用眼睛捕捉畫面,與用心靈去捕捉畫面,是完全不同的製作節目的層面。如果一個攝影者拍攝到的只是他自己看到的事物,那他提供給觀眾的遠比觀眾自己到現場看到的還要少,因為鏡頭畫面的邊緣限制了觀眾的視線;但如果你用心去捕捉畫面,那除了人人都看到的表像的事物外,也同時能看到和領悟到事物內在的和影像後面的東西。但這一切,需下更大的功夫。
對我來説,付出與獲得絕對是成正比的事,有時甚至是以生命為代價。沒有不用花功夫,就能拍出真正成的“精品”。對於紀錄片來説,“精品”應當是那些具有永恒價值的東西。的確,一個十多公斤的攝像機扛在肩上揮舞十多個小時並不輕鬆,也絕對不會是什麼美事。為了拍攝開挖通往獨龍江的公路,攝製組有數次遇險經歷,我們都險些成為“烈士”;而為了保護攝製人員和拍攝工作的順利進行,隨行的武警戰士也險些付出了生命。這是一份艱苦而磨人,但有時卻也是令人心醉神馳和可以令人産生“快感”的工作。只要我拿起攝影機,只要我在城市以外的任何大山之中,一切功名利碌,人世間所有的煩惱均可全拋腦後;大山和大山裏的山民以及他們創造的豐富而燦爛的文化總能讓我激動,有時甚至會讓我自己對自己所從事的工作産生某種崇敬之意。
以下幾段“拍攝記事”,記錄了我們工作的一些過程:
趕馬工怒建功兩匹他最好的騾子,為了我們的拍攝,病、累而死,我至今深感不安;第一次從獨龍江鄉巴坡到三鄉的路上,我的雙腿爬滿了五十隻碩大的搖頭晃腦的獨龍螞蟥;
雨季,大雨伴著泥石流企圖阻止馬幫和我們攝影隊出山的那次行程……
在獨龍江,……在一個什麼也沒有,什麼也買不到的孤寂的沉默中度過了一個永生難忘的中秋,錄音師張建軍什麼也沒吃,一個人睡在床上凝視著女朋友的照片,流下了男兒的眼淚……
為搶拍大雪封山前馬幫和趕馬人搶運糧食的驚心動魄的場面,我們在高黎貢山的雪山埡口下守候了整整二十九天,我二十九天沒有脫衣服睡覺,二十九天沒有洗澡,二十九天沒有照鏡子……
我們從初夏的雨季開機,深冬時節封鏡。不算籌備階段,僅前期拍攝就用了整整5個月,共拍攝Betacam SP錄像帶近3000分鐘,小數字DV帶1680分鐘,共計近4000分鐘,約80小時;片中涉及五個不同民族,除漢語外共有四種語言需要翻譯:獨龍語、傈僳語、藏語和怒語,藏語還有當地藏語和西藏察瓦洛藏語的差異。後期製作時間累計超過17個月;2000年2月7日在雲南衛視首播;2000年7月在某電視媒體的展播中,《最後的馬幫》創下了14.9% 的高收視率(與同期播出的好的電視劇不相上下)。
“馬幫局長”等片中的人物,均在當地成了引人注目的“名星”;嘎達娜在昆明萬人攛動的街頭,數次被人認出,並被要求合影留念。
《最後的馬幫》入圍德國格廷根國際民族學電影節,入圍荷蘭第11屆BEELD VOOR BEELD 電影節;並獲得了一系列的國內獎項:第18屆中國電視金鷹獎優秀紀錄片獎、最佳攝影獎,第六屆中國電視;第六屆中國紀錄片學術獎長篇二等獎、最佳音響獎;第八屆“駿馬獎”專題紀錄片類一等獎、最佳攝像獎等。
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的紀錄片大多都是一些非常耗時且艱苦的題材。這支“馬幫”是當時中國最後的一支“國營馬幫”,就在我們拍攝的兩年之後,通往獨龍江的公路就開通了,隨後,那支“國營馬幫”也就被解散了。我們這個時代,有的時候變化真的是太快了,以致于在很多時候,我們還來不及把它紀錄,一段歷史已在我們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但作為歷史的見證人,所紀錄下來的,並不會隨著這個社會的變遷而失去它的價值。
我想,越是那些具有共性的、人性的東西,那些具有人類永恒意義的東西,就越能夠穿透任何時空,給歷史留下若干回味和思考。
本文刊于《南方電視學刊》 獲《南方電視學刊》年度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