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時間的重量,也因敬業而顯
只有把“事業”看成是我們生命的一部分的時候,你才有可能為了這個事業而“玩命”,才願意為它做出不圖回報的巨大付出。也就是説,“敬業”是支撐一個人事業的一個重要的精神支柱;敬業是我們能夠為拍攝一部片子,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的精神力量,也是像我此類的笨人,欲出稍好一點的影像作品的一個重要前提。以《最後的馬幫》為例——
前期拍攝就用了整整半年。半年時間裏,我們用攝像機跟蹤拍攝了最後一支“國營馬幫”,從雨季到冬季前的艱苦經歷。這是一支以商業運輸為主的國營馬隊,它們都有具體的運輸任務和經濟指標,行進速度較快,沒有時間等待我們本來就已經很慢的行進、跟蹤和拍攝速度。所以,怎樣既不影響他們的行進速度,不干預馬幫正常的生活,又要保證我們能在極端險惡的條件下,邊走邊拍,同時還要保證不出意外,跟上正常行走的馬隊。這對拍攝人員的毅力和體力絕對是一場大考驗。
從貢山縣城通向到獨龍江鄉政府所在地巴坡的驛道,曾經是獨龍族對外聯絡的唯一通道。當你走進這條驛道,雨季,漂潑大雨有時一下就是整整二十天。許多路段幾乎就是走在一條小河,踩著又滑又硬、長著綠黃色青苔的石頭上,稍不留神人、馬就會落入江裏,無影無綜;秋季到來後,翻越高黎貢山啞口的時候,時常會受到突然到來的大雪的襲擊,弄不好就會被大雪捆在雪山裏面,每年都有來往的山民或背夫被突然襲來的大雪凍死在這條驛道上,生命在這裡變得相當的脆弱,每年都會有許多騾馬會被活活累死在這條人馬驛道上……。
我的感受,紀錄片一旦投入製作,就有如踏上“朝聖”的路程。不僅拍攝過程是身體受苦的一個異常艱苦的過程,而且,拍攝過程也是一次次精神煎熬的歷煉。在許多拍攝現場,製作人的心情,情感與理智的抉擇,時常被懸吊在希望與絕望的兩極之間,達到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比如,在某些拍攝現場,當你看到那些可憐的山民在饑餓、寒冷與險惡的生存環境苦苦掙扎和奮鬥的時候,作為人,不可能無動於衷,不可能不伸出你援助的雙手,然而,面對每天都在你面前發生的種種慘象,而你的力量又實在是那樣的弱小和無助的時候,那種對於人的精神折磨,有時甚過艱苦環境于身體。
很多同行都以追求冷靜、客觀的“純”觀察式的記錄,作為紀錄片拍攝的一種“境界”,老實説,我個人有時也比較欣賞和喜歡這法,可在許多場合和拍攝現場,常常很難做到。我自己的情緒時常與被拍攝對象一起起伏,與他們一起歡樂、興奮、激動,與他們一起焦急、悲傷和痛苦……,當我扛著攝影機拍攝時,若遇到被拍攝對象落水,我必會毫不猶豫地放下機器跳下去救人,我永遠不可能此時還在冷靜地紀錄。所以,我常説,我自己可能永遠也不會成功,成為那些“大師級”的人,原因就在於此。我永遠也不可能面對活生生的生靈和活生生的生活而只扛著攝影機而無動於衷。“情感”與“冷靜”,“觀察”與“參與”之間的矛盾時常打擊著我們本來就非常脆弱的心靈。這種煎熬對人的摧殘是非常非常利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