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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盈虧泥沼的電力企業,在社會責任和利潤導向的平衡木上進退維谷,勾勒出一條從放緩火電到挖掘黑金的減虧路線。
新金融記者郗岳 北京報道
增虧謎團
“唱虧哭窮”,似乎成了電力企業向發改委施壓的必要手段,而打壓煤價、提漲電價,是他們的戰利品。
“每度電再漲5分,才可以保障發電企業微利經營。”4月17日,在北京舉行的國際煤炭大會上,中國華能集團公司總經濟師吳大衛開腔,企盼發改委再度替發電企業排憂解難。
“再漲5分”的訴求其實並不陌生,早在去年11月23日,華能山東發電有限公司副總經濟師劉繼闊就曾告訴新金融記者,再漲5分才能扭虧轉盈,儘管當時山東的上網電價,還處於全國較高水平。
華能山東公司的訴求,正值電力企業虧損面頂峰之時:截至2011年8月,五大發電集團火電業務虧損合計180.9億元,比上一年同期多虧113億元,全部火電上市公司可比口徑經營活動現金流同比下降14.6%。而同年11月30日,發改委便下發近年來最嚴酷的電煤限價令,以及上調上網電價的決定。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自認口拙的煤炭企業多次在公開場合酸澀吐槽。2011年,發改委共3次上調上網電價。效果明顯,2011年12月,五大電力集團的火電業務利潤環比就增加了71.7億元。
但時隔不久,發電企業今年再度宣佈增虧,4月12日財政部公佈稱,五大電力集團今年1月份實現利潤為-22.2億元,比去年同期增虧18.3億元,其中火電虧損28.1億元,比去年同期增虧2.52億元。
新金融記者就增虧原因詢問劉向東,他是中國電力企業聯合會規劃研究與統計信息部副主任,長期跟蹤調研電力企業發展動態,他認為,除了“市場煤計劃電”這種價格機制扭曲不能得以解決,還有財務成本增加的原因。
數據顯示,2011年發電企業利息支出479億元,同比增長25.6%,財務費用上升是除煤價上漲外造成電力企業虧損的重要原因。而目前大多數電廠依靠集團公司,向銀行貸款來維持運營,還本付息壓力很大。
剔除財務成本上漲因素,煤價依然是壓制著發電企業抬頭的重要因素。據中電聯統計, 2003-2011年,五大發電集團平均入爐標煤價格從273元/噸上漲到846.8元/噸(含稅),漲幅為210.2%。
與電煤價格市場化定價相違背的是,發電上網電價卻在實行嚴格管控:2003-2011年我國平均上網電價從286.5元/千千瓦時上升到436.9元/千千瓦時,升幅為52.5%。
由國資委掌管的五大電力集團,在減虧增效方面,已然做足功課。國網能源開發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魏建國對新金融記者説,2011年全國平均供電煤耗330克/千瓦時,較2005年下降40克/千瓦時,較2000年下降62克/千瓦時;五大發電集團公司供電煤耗達到320克/千瓦時,我國火電機組能耗已經達到世界先進水平,遠低於美國、澳大利亞等西方發達國家。
“發改委去年兩次上調電價,對發電企業有些許幫助,但沒有起到實質作用。”吳大衛的話,似乎為今年發改委再度上調電價留足空間。
火電投資放緩
“今年全國電力缺口在3000萬-4000萬千瓦。”根據目前情況,國家電網公司如此判斷。而判斷依據是,汛前水電來水偏枯可能性較大,電煤地區性、時段性矛盾仍然比較突出,供應外部環境依然比較嚴峻。
今年的電力缺口與去年持平,但是這兩年的用電需求增速卻並不相當。2011年全社會用電量為46928億千瓦時,同比增長11.7%,而今年的增速,根據目前經濟運行趨緩態勢,中電聯預計將低於8%。
吊詭的是,用電需求放低3個百分點之後,電力缺口卻沒有因此縮減。
探尋原因,或許出自發電裝機容量不足上,在華能提供的統計數據中,2011年全國發電裝機容量10.56千瓦,增速為9.3%,低於全國用電量增速。
另外,從近五年的電源投資結構變化來看,火電投資從2006年的投資佔比60.8%,一路銳減到2011年的28.4%,而水電、核電、風電等非化石能源的合計結構佔比從2006年的29.4%,增長到2011年的67.5%,短短五年間,火電和非化石能源發電的投資地位就發生了置換。
風電等裝機項目的投資熱情,卻沒有在實際發電中做出相匹配的貢獻。“風力資源和太陽能目前仍屬於輔助能源,其價值和價格比還未達到可以作為替代化石能源發電的條件。”魏建國表示。
從一組數據就能看出,2011年火電發電佔全國發電量比重的80.33%,中電聯預計,即使在10年之後,這個比例依然不會得以顛覆,僅下降10%左右,這意味著,清潔能源67.5%的投資比重,其産能在10年間不會較大釋放。
即便按照目前的非化石能源超常規發展態勢,規劃到2015年和2020年,水電、風電、太陽能等非化石能源的發電量佔總發電量的比例分別僅為24.9%和27.3%,在全部電力平衡中小于1/3權重值。
至少在目前,國家電網在月度及年度電力平衡報表中,風電和太陽能等新能源發電一般不被納入,也不能替代常規電源。魏建國説:“這是因為火電、水電和核電屬於高品位能源,而風電、太陽能等屬於低品位能源,受氣候、自然環境影響大,電力輸送具有間歇性和不穩定性特點。”
非化石能源發電難以出力,而火電投産熱情卻在逐漸消減。沒有人會質疑發電企業為履行社會責任所作出的貢獻,畢竟勒緊腰帶完成發電指標的日子並不好過。但是企業的趨利性,又讓發電企業在投資火電的方向上進退維谷。
受煤、電、氣等資源性産品價格機制影響所出現的煤電企業行業性、政策性連續虧損,已對發電企業可持續發展能力構成了實質性損害,並對火電發展産生明顯抑製作用,煤電投資快速下降,煤電在建規模持續減少。包括五大發電集團在內的多數發電企業已放棄以火電為主的投資策略,在居高不下的負債率下,將有限的資金轉向新能源、煤炭、金融和科技等領域。
2011年,全國電源工程建設完成投資3712億元,比上年下降6.5%,火電投資佔電源投資的比重下降至28.4%,投資額度同比下降26%,已經連續6年同比減少,僅為2005年的46.4%。
此外,全國火電設備容量增長7.9%,低於同口徑發電量增長6.2個百分點,加之火電企業發電意願降低,水電來水偏少,造成全國電力供需總體偏緊,部分地區、部分時段缺電比較嚴重,全國共有24個省級電網相繼缺電。
由於發電意願不足導致的“軟缺電”,已快速向裝機容量不足導致的“硬缺電”演變。魏建國認為,煤電企業經營困局的持續發展,正在對經濟社會造成更深層次的不利影響。
進軍煤業
煤電聯營,是扭轉電企命運的不二之選。
早于國資委2003年成立之時,就陸續確認煤炭生産、配套運輸成為發電央企的發展主業。五大電力集團開始通過並購煤礦、新建基地等方式佈局煤電項目。
通過幾年的産能釋放,2011年五大電力集團的煤炭産量為 2.26億噸,比2010年增加了約5000萬噸,即便從整個煤炭行業上看,電企挖煤的成績也相當不俗:去年全國煤炭産量增速為10%,五大電力集團煤礦産量增速則為30%。
進軍煤業,並沒有讓電力企業失望。中電聯統計發現,2010年,電力企業煤炭業務的資産數額佔整體資産總額的比重是4%,營業收入佔比整體的也是4%,但是煤炭業務的利潤卻佔到整體利潤總額的17%之多,並且,煤業的超值回報將在2011年得以顯現,中電聯預計煤炭業務利潤將達100億元,為五大發電集團貢獻40%的利潤總額。
從單個企業上看也能説明,國電電力2011年財報顯示,公司熱力(火電)業務虧損運營,營業收入9.91億元,利潤率為-34.98%,而煤炭業務的銷售收入為23.25億元,同比大幅增長734.94%。
煤炭銷售固然能提升公司業績,但是國網能源魏建國卻矢口否認這是公司投資煤業的動因。他對新金融記者説:“我們進軍煤業的初衷並不是為了賣到市場上賺錢,而是為了解決我國在能源發展中存在的問題。”
他所指的問題是,我國煤炭資源分佈和電力消費需求分佈的不均衡狀態。而解決的途徑是,“那些在邊遠地區的煤,比如在新疆和內蒙古,因為煤炭運輸條件有限,我們把煤挖出來,然後就地轉化成清潔能源或者是化工産品,運送到能源産品需求的地區。”魏建國説,這才是國家電網的投資思路。
不過中電聯方面認為,電力企業進軍煤炭的重要動因,來自股東意志和考核機制。2010年1月,國資委正式對發電企業實施EVA考核機制(經濟附加值),並強調企業應以利潤為導向。
“如果完不成考核指標,以後企業的日子會很難受。”劉向東説,這個考核制度與企業工資總額年增幅挂鉤,同時也牽係著央企老總的晉陞前程。
而煤炭行業從2002-2010年,利潤總額從85億元上升至2930億元,完成34倍的高速增長,令電力企業艷羨不已,同時也讓電力企業意識到,開拓煤炭業務,才是提升EVA值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中電聯去年曾做過上述課題研究,結果發現,五大發電集團的EVA值與集團業務的多元化程度相關性最強,其次分別是資産負債率、凈資産收益率和公司資産規模。其中,多元化程度對集團經濟附加值的影響程度分別是資産負債率和資産規模的1.5倍和2.5倍;多元化業務中,貢獻率最大的就是煤炭業務(佔到50%以上)。
“繼續投資火電項目,實際上是資金鏈的惡性循環,電力企業只有把有限的資金投向盈利的項目,才能扭虧為盈。”劉向東對新金融記者説。
附 我國發電産業政策沿革與歷次“電荒”過程回顧
1980年:
改革開放初期,國家鼓勵獨家辦電,但投資匱乏,電力供應嚴重不足,“開三停四”非常普遍。
1988年:
集資辦電熱潮掀起,出現了數十家中央、地方、外資電力投資公司。
1995年:
前期發電項目得以釋放,裝機容量和發電量達1978年3.8倍和3.9倍,有效解決“電荒”。
1999年:
金融危機後,全社會用電量下滑,國務院做出“三年不建電廠”決定。
2002年:
前期政策原因導致發電裝機嚴重不足,無法滿足“世界工廠”電力需求。電力系統開展“廠網分開”改革,2002-2007年發電裝機增長一倍,同時出現違規興建的大批小火電,但電力供求實現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