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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發行審批制度改革為突破口的二次股市改革正在拉開帷幕,並寫進了《政府工作報告》,證監會也數次召集專家商討股市改革,劉紀鵬就是其中之一。針對中國股市存在的弊端,劉紀鵬教授接受記者採訪時提出了自己的一套完整建議。
中國股市雄霸全球的根源
《華夏時報》:道瓊斯指數從2009年3月見底後一路走牛,目前已經恢復到金融危機前的水平,美國經濟復蘇僅僅露出苗頭,中國是全球公認增長最快的經濟體,股市卻全球表現最差,您認為,中國股市還能充當經濟晴雨錶嗎?
劉紀鵬:中國股市低迷與中國經濟不相適應,人們的信心普遍低落,關鍵是從認識上我們是否覺得這種情況正常。我相信監管部門、證券界、投資人和政府決策者都認為,這不正常。不正常的原因有四個:第一個是如果今天世界上有一個股市最好,那一定是中國,因為中國的經濟增長是舉世矚目的;第二個是從上市公司質量來看,這些年上市公司一直以每年30%的速度增長,也不支持股市走低;第三個是從國際原因來看,無論是美國的次貸,還是歐洲的主權債務危機,中國並不是受害者,甚至,我們是機遇大於挑戰。因為資本就是逐利和尋求安全的,當今世界,大家一直公認資本應該流向新興市場國家,其中,中國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我們的股市沒有呈現正向走勢,而是與希臘為伍雄霸全球。
《華夏時報》:您認為,造成目前中國股市雄霸全球的根本原因是什麼?
劉紀鵬:核心是政策原因,政策原因僅僅盯住貨幣政策是一個方面,還有大家所忽視的股市自身監管政策和制度上存在的問題,這種問題已經成為中國股市的內傷,影響和傷害著投資人和資本市場。郭主席來了提出了很多的主張,嚴格説集中在三個環節:第一個是技術問題,第二個是制度問題,第三個是資金面的問題。大家比較熱衷討論的是技術問題,比如,發行制度改革中是存量還是增量,是荷蘭式還是美國式,是網上還是網下,是T+0還是T+1,要不要控制市盈率,這都是技術問題。但是,制度問題的改革已經到了實質階段。
股市監管制度之殤
《華夏時報》:您認為現在監管制度存在什麼樣的問題?
劉紀鵬:我在證監會談實質問題就是制度問題,首先,我提出監管部門能不能認識到這些制度和政策出自我們之手,中國股市某種程度上還有政策市的含義,所以,這場改革要從自我做起,不是武器出了問題,是使用武器的人出了問題,我們要有自我革命的勇氣。
股改之後,我們一些監管部門領導沉迷于股改局部成功的喜悅之中,忘記了聯絡群眾,聯絡市場。我記得像這樣的會,股改之後就沒有開過了,至少我記憶中有四年沒有開過。這句話是姚主席最後充分肯定,對於工作作風的問題,證監會虛心接受,今後一定加強這方面的工作。
對我們的媒體,特別是證監會指定的媒體,到底應該從哪幾個角度來向證監會反映市場的聲音,應該從客觀公正的角度,監管部門如果一點批評創業板意見都聽不進去,那麼,長期以來就不脫離群眾,脫離市場嗎?對立的情緒越來越大,最後非出問題不可。所以,新一屆證監會主席郭樹清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解決制度問題首先要統一認識。
《華夏時報》:證監會最近頻繁開門納言,倡導自由討論的氛圍,統一改革的認識,您認為,這樣一種新動向會給資本市場帶來什麼樣的積極影響?
劉紀鵬:我對於證監會最近的舉動給予高度評價,證監會領導説了,今後要經常開這樣的會,特別要把平常那些愛提意見的同志召集過來。我特別對這個市場那幾個總是抬轎子的經濟學家表示強烈的不滿,看看這兩年他們寫的文章。比如説,創業板的問題很嚴重,出現了三高超募,為什麼我們有的領導直到今天也只談新股熱,不談三高超募。為什麼?就是因為有的經濟學家總是抬轎子,認為創業板從天花板到地板是正常的。我們一些主流的報紙基本上就是唱讚歌。市場對於創業板和國際板站在一種強烈質疑,甚至以正義對抗邪惡的口吻,發出了九問國際板為什麼不能開?如果這樣下去,我們的監管部門就坐在火山口上,現在封殺一次就等於給這個火山加了一把幹柴。姚主席總結會議非常精彩,他説,技術問題我們還可以再討論,但是,今天專家提出的證監會的工作作風問題非常重要,我們一定要如實反映,讓我們大家心往一處想,上下齊溝通。
這些平常愛提意見的同志心情舒暢,我甚至用了心情非常激動的字眼。就是因為這次會郭主席新政開了新風,今後如果還多有這樣的場合,不僅聽專家的意見,而且要聽聽媒體人的真心話,還要到二級市場的營業部和股民座談兩次,因為他們是這個市場的衣食父母。我知道已經有局級領導去營業部傾聽座談了,我希望不久的將來,證監會的主席副主席能到營業部去,跟傳統的“投機分子”座談一下,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二次股改路在何方
《華夏時報》:您對二次股改的具體建議是什麼?
劉紀鵬:我提了三條:第一是關於分紅的問題,應該説強調價值投資沒錯,但一定要和《公司法》的大方面吻合,我們可以在具體的方式上,比如,再融資和發公司債要考慮分紅率指標,加以推進就可以了,不是最核心的問題。
第二是退市制度非常重要,退市制度本來是針對創業板的,國際上,納斯達克普遍每年退兩三百家是常事,但是,我們不是從發行制度入手,而是一天到晚總提搞創業板退市制度。現在創業板能退得了市嗎?我們現在創業板上市標準要4000萬利潤,本來創業板門檻低,現在上不了創業板才上中小板;另外,290家企業本來按照開通創業板的目標是1個億點燃創業激情,這個深交所的領導也談過這個問題,它不會衝擊主板。按照企業報的材料,每家企業最多募集2.5億,充其量也就是600多億,結果我們給了他們1985億,超募的資金就1200多億,它能退得了市嗎?平均每個賬上趴著7個億,誰賬上趴著7個億的資金能退市呀?你還得費那個勁去看管它,第一個它退不了,你別拿退市當成我們未來改革的主要方向;第二創業板的問題不在退市,而在發行。
中國創業板發行制度不解決,僅僅談退市制度是不行的。西方核準制並不是做價值判斷的實質審查,一到中國核準制也變成了實質性審批,發行部要權,保薦人承銷商要利,我們發審委在那裏實質上是一個擋箭牌,已經到了一年一換的地步,最後所有風險無人承擔,這合理嗎?出了問題誰都不擔責任,保薦人拿了高薪擔責任嗎?拿了權力的同志哪個擔責任了?這樣的制度才是問題的實質。
中國現在有500家企業排隊等待上市,你偏偏開這麼一個小口,盤子又這麼小,利益又這麼關聯,券商的利益、股東的利益、PE的利益、保薦直投的利益全在裏面,不把這個發行價格推到天上?這樣的供求是不真實的,你沒有供求談價格這是經濟學上最起碼的常識錯誤。
《華夏時報》:資本市場資源無效配置導致有錢的企業得到更多的錢,資本無法配置到實體經濟最需要的地方,造成資本市場資源配置無效性的關鍵因素是什麼?
劉紀鵬:監管部門是否認為創業板三高超募不夠公平,在效率上特別低下。我們290家企業發行造富856個億元富翁,10億富翁116家,財富分配的結果是股市跌成這樣。創業板價格這麼高,誤導決策者認為泡沫這麼大,不去保護它,誤導創業者不去創業,只去創富,你看看創業板培育出幾個蘋果微軟啦?大部分人不是減持,就是大股東改投PE,越來越嘗到資本運作的甜頭了。誰給的,就是不合理的制度。
對於這樣的問題,監管部門領導就不能及時發現,與市場統一認識,消除這種不公平啦?2000億的資金配置給290家創業板企業,而成千上萬的中小企業堵在門外得不到資本市場的服務;如果2000億資金配置給2000家企業,後面再拖著兩萬個PE,這就大不一樣。創業板所有開通的目的沒有達到,不是低門檻,而是門檻越來越高。這邊門檻越來越高,價格越來越高,那邊可能退市嗎?監管部門一句話,股民這麼高的價格給你了,我們更得嚴加把關,我們得對股民負責,都是這種思想。
創業板隱藏著巨大的隱患就是家族企業一股獨大,關鍵是大股東的減持,我們必須看到,這是比融資更可怕的事情。大股東減持要分類,國有企業好控制,今天最可怕的是創業板和中小板的家族企業的一股獨大;今年10月之後,第一大股東該減持了,他們利用股市可以高拋低吸,業績怎麼做都是他們家決定,這才是中國資本市場的內傷所在。創業板290家企業中家族企業276家,佔95%,上市之前的平均持股56%,上市之後的平均持股42%;所以,我提出要儘快把上市的家族企業第一大股東上市前壓縮到30%到35%之間,這是一個長遠的戰略考慮。
《華夏時報》:您認為建立一個有效率公平的資本市場,為企業提供公平融資機會,應該從哪些方面去改革原有的體制?
劉紀鵬:這場制度改革的關鍵是審批分流、風險釋放、相信市場、解放思想,教育發行人,過去總是教育投資人,恰恰是要教育發行人。我提出十六個字的改革意見,監審分離、下放發審,這是前八個字。證監會的職責是抓壞人,如果我們監審不分,把精力都放在了審批上,監管也必然做不好。從國際慣例和中國現狀看,不妨把創業板發審矛盾集中所在,先把創業板放在交易所,果斷地走出制度創新的第一步,而不是停留在技術上荷蘭式還是美國式,存量還是增量上討論,這樣才能成功。
後八個字是真實供求,明確責任。今後責任應該明確在保薦商和保薦人身上,出了問題,處罰要跟上,同時,果斷退市,我們的投資者保護局和保護基金在最初給股民以適當的補償。對券商進行罰款,損失的都要吐出來,保薦人要吊銷資格,你不是拿了3000萬,你珍惜不珍惜,要建立一個黑名單制度。發行上可以打包發行,一次50家,如果50家不夠,我們還可以500家,現在上市資源保證供應,在價格上敞開供應,真實供求。大家不要覺得就擴容了,過去2000億資金給了200多家企業,現在把價格壓下來之後,要配置給2000家企業,並沒有大擴容,大家還能買到便宜的股票,能夠發現珍珠。退市制度也就自然而然地解決了,中國的股市一年退100家是很正常的事。納斯達克一年退300家、500家這樣的年份不止一年。這就是我提的配套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