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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由於我愛我的家鄉,愛我祖國美麗富饒的山河大地,愛大地上一切活生生的生命,因而花了我畢生精力,把一個普通中國人的感情畫在畫裏,寫在詩裏。直到近幾年來,我才體會到,原來我所追逐的就是和平。
這是齊白石老師去年在榮獲國際和平獎金授獎典禮上的一段心裏話。齊老師不僅僅是卓越的國畫家,而且是愛鄉土、愛祖國、愛人民、愛和平的偉大藝術家。他的藝術成就,也豐富了世界藝術的寶庫。
齊老師七十來歲的時候,我拜他為老師,跟他學過刻圖章和山水畫。齊老師特別喜歡誘掖後進,絕不藏私,對我這樣的窮學生,還送給我印譜印泥等等的學習用品。我那時還不會畫我現在這樣的畫,全部精力都忙著教書來維持生活。可是,我受齊老師的教益,卻終身不敢忘。齊老師在那時就諄諄地告誡我:刻圖章不要學我,學我就是摹倣,沒有好處。他曾衡量他的詩文書畫篆刻説:這些都是在傳統的基礎上別創新意,不落老套。因此,他認為自己刻印第一,詩詞第二,書法第三,繪畫第四。他認為他的畫還沒有跳出古人的窠臼,還受著前人的影響。
在那時,齊老師的畫已然是馳名中外了,他家裏卻非常樸素。齊老師事碗裏放滿清水,養著幾條小魚,有時養著幾隻小蝦。畫畫刻印的閒空時,他總是看看魚,看看蝦,研究它們的游動。偶然好像有所領會,他就伸紙執筆畫了起來,畫後又看,看後又畫,有時竟把紙畫滿了各式各樣的小魚小蝦。同時還換用幾隻大小新舊不同的毛筆。畫完,繃在墻上對坐,有時就此睡去。齊老師愛吃螃蟹,也喜歡玩螃蟹,往往放兩個螃蟹在地上或在水裏,看它橫行覓食。蒸熟了的螃蟹,他也一樣放一兩隻在畫桌上,前後左右的琢磨它,怎樣用色彩來描寫。小雞雛也是養的時間、研究的時間比畫的時間要多得多。以70歲的高齡,仍然這樣的刻苦鑽研,真使我深深地受到感動。他後來所描繪的小動物,受到世界人民的喜愛和歡迎,並不是偶然的。
齊老師畫工筆草蟲,我沒有瞧見過他怎樣畫,我也沒有見到他養過蛐蛐、蟈蟈等草蟲。但是,齊老師畫出來的工筆草蟲,卻和他自認為是衣缽傳人的齊子如(老師的三子,已故)先生所畫的有顯然的不同,其他門人弟子們的摹倣,那更容易鑒別了。子如先生的畫,確實可以亂真;可是,比起齊老師的工筆草蟲,總是覺得工致有餘而氣韻不足,不如齊老師的有筋有骨、有皮有肉,使人耐看。例如,畫蜻蜓,齊老師對四個翅膀的描寫,先著力地寫出每個翅的主筋,用筆有去有來,瘦硬秀挺,使人一望而知這是翅膀的鋼筋鐵骨。其餘大部分網狀紋,則是隨著翅膀的筋節,一筆一畫地描寫,又勻停,又潤澤,使人看了有透明的感覺。又如畫蝗蛹的六條腿,齊老師僅用筆一提一頓、一轉一折,就把六條腿的筋骨皮肉特別是關節的交搭表達出來,達到了兼工帶寫、生動活潑的境界。子如先生對這些,似乎功力還不夠。我們不妨將齊老師的工筆草蟲和故宮所藏的五代黃筌“珍禽圖”比較一下,齊老師在工筆草蟲傳統的基礎上,確實是又有所發展了。
齊老師不止一次的對我説,他在早年,既臨摹,又寫生,曾下過多少年勤學苦練的真工夫。他用大筆水墨描寫一些小動物以及長松破荷,既不是順手亂涂,也不是全憑想象,而是在寫生的基礎上,用意用筆都是從工致細密,一絲不茍出發的。同時,在用墨用色方面,也是從全局設想,淺深濃淡,變化多端,總的效果,是對人民精神生活方面給人以青春,給人以活力,真不愧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本來我是“遊夏之門,莫敢讚一詞”的,但從齊老師在七十來歲時自己評定自己的詩詞書畫篆刻來説,老師又經過二十多年的刻苦鑽研,各有不同程度的前進,齊老師的繪畫,公認為應列為第一位,非常允當。由於我非常頑鈍,未能繼承師學,愧悔之餘,特將齊老師在授獎典禮上一段心裏話寫在前面,作為我繼承師志的座右銘。(來源:北京中國畫研究會會刊《國畫通訊》1957年11月第九、十期合刊,略有刪節;作者:于非闇 中國近現代著名工筆畫家,曾任北京中國畫院副院長,中國畫研究會副會長,中央美院民族美術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