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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海粟平生十上黃山。他這樣描述自己對黃山的愛戀:“黃山為天下絕秀,千峰萬嶂,幹雲直上,不贅不附,如矢如林。幽深險怪,詭奇百齣,晴嵐煙雨,儀態萬方。其一泉一石,一林一壑,不僅觸發你的詩思,惠你畫稿,提供無限美境,或使你心曠神怡,或使你無言對座,寢食皆廢,終日忘機,以至闊別數十年,仍能保持極深印象,一朝念及,回憶便如飛流傾瀉,縱使白髮垂耳,心情也貼近生命的春天!”他愛戀黃山,60餘年,屢次登臨,常看常新,常畫常新。留下的畫,包括速寫、素描、油畫、白描、沒骨、潑墨、潑彩等形式,大則丈二巨幅,小則冊頁,再小如明信片,如果蒐集編印成冊,實為洋洋大觀。但他仍感畫不厭,看不足,感情之深厚,難以言表。他説:“朝朝暮暮山常變,暮暮朝朝人不同。山越變越美,人對自然美的理解及表現手法也越變越新。”
劉海粟畫黃山,有一個以黃山為師到以黃山為友的變化過程。六上黃山之後,劉海粟刻了一方印:“昔日黃山是我師,今日我是黃山友”。他解釋説:“從師到友,反映了一個飛躍。”又説:“這不但説明我畫黃山的過程,而且也説明黃山在我藝術道路中的重要。我和黃山從師生關係,變成密友關係,我對黃山的感情越來越深了。”在“黃山是我師”階段,對黃山只是鍾愛和崇敬,而對它的體驗和認識尚很浮淺,還不能表現出它的真面目和真精神,藝術上還未進入自由境界。到了“我是黃山友”階段,情形就不同了,這時對黃山不只是鍾愛和崇敬,而是像對密友一般,相親相知,充分認識和理解了它的真面目與真精神,對它的藝術表現也達到了爐火純青、真正自由的境界。前一階段,相當於石濤“搜盡奇峰畫黃山”階段,力求“入黃山”,重在描繪黃山的奇美絕秀,天工造化。而後一階段,相當於石濤“不似之似畫黃山”階段,力求“入黃山又出黃山”,重在表現黃山的真精神與我的真性情。劉海粟説:“入黃山而又出黃山,在我的黃山畫中,有自己的影子。”真正入黃山不易,而入黃山後又出黃山更難。“入黃山又出黃山”,這是黃山畫藝術的至上境界。要達到此境界,非有師友黃山且獻身藝術的博大情懷不行。
對黃山從師到友的變化,是畫家藝術境界的昇華,也是畫家人生境界的完善。這種昇華了的藝術豐富和凈化了人生,而這種完善了的人生又滋潤和美化了藝術。劉海粟晚年的黃山畫達到了崇高、博大、自由的藝術境界,其奧妙在此。劉海粟在回憶十上黃山的經歷時談到:80歲的感情與70歲不一樣,自然和60歲更不一樣。60歲以前,自覺行動還能隨心,後事還可書畫家隨意,對黃山的探望,猶如一般的走親訪友,相見時道聲:“別來無恙!”告別時隨手一揮:“再會!”並不經心,也不縈心,覺得反正常來常往,無所謂。但到70歲以後就不同了,人畢竟老了,人到古稀,來日無多,片時寸陰,自當珍惜。所以70歲後到黃山,靜看、細看、默看的時間長了,從中也自然領略到黃山的無窮意味,並且僻處冷塢,可看的地方也多了,一草一木都感到格外親切,令人留戀。他曾用題贈沈祖安的詩句來形容他晚年對黃山的感情:“與君別後常牽掛,相見何妨共夕陽。”他還打算請人刻一方閒章:“相見何妨共夕陽”,專用在黃山畫上。1981年8月,劉海栗八上黃山,這時他已經86歲高齡又經歷了十年最艱難的生活,對人生、對生活、對自然和對景物的觀察力與聯想力格外豐富。因此,面對黃山真有滄海桑田之感,對黃山之情老而彌深,也彌堅。1988年夏天,劉海粟十上黃山,因情作畫,因畫題詩,充分表現了他酷愛自然又超越自然,熱愛人生又超脫人生,鍾愛藝術又不囿于藝術的老驥伏櫪、博大深沉、剛健有為的情懷。他這樣抒懷:“年方九十何嘗老,劫歷百年亦自豪。賈勇絕頂今十上,黃山白髮看爭高。”“光怪陸離真似夢,泉聲雲浪夢如真。仙錦妙景心中畫,十上黃山象又新!”
劉海粟後來在談他十上黃山作畫的體會時説:“在賓館作畫,水墨和重彩均有。但為借黃山氣勢,直抒老夫胸臆,墨是潑墨,彩是潑彩,筆是意筆。我十上黃山最得意的佳趣是:黃山之奇,奇在雲崖裏;黃山之險,險在松壑間;黃山之妙,妙在有無間;黃山之趣,趣在微雨裏;黃山之瀑,瀑在飛濺處。”由此可見,海粟老人對黃山之奇、之險、之妙、之趣都有深切的體驗和領悟,均作了率意的描繪與表現。這種對奇、險、妙、趣的體驗與領悟,描繪與表現,是藝術的,也是人生的,是黃山真精神和畫家真性情的集中體現。
劉海粟的黃山畫,按描繪物件,大致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表現黃山整體氣象的,如畫黃山雲海,潑墨潑彩,大紅大綠,亦莊亦諧,似真似幻,又靜又動,給人以壯闊蒼茫,雄渾磅薄,氣象萬千之感。第二類是描繪黃山局部景觀的,如畫天都峰、蓮花溝、獅子林、平天虹,粗獷處任意揮灑,精細處著力點畫,時而線勾,時而潑墨,時而點彩,虛中有實,實中見虛,虛實相生,給人以雄奇絕秀,幽深怪險,儀態萬方之感。第三類是描寫黃山有特色的具體景物的,如畫黃山松,著力畫出超凡脫俗的神彩、崇高品格、頑強生命力。他筆下的黑虎松,氣勢奪人,生機盎然,力圖表現出“這黑色與虎氣的崇高的氣象”。而他筆下的孔雀松,,雖遭雷火所劈,仍然咬定青山,殘枝獨存,奮力伸展,猶如孔雀開屏,讓人見出“這病態的樹木給人以壯美的形象”。可見,劉海粟無論表現黃山的整體氣象,還是描繪黃山局部景觀,抑或描寫黃山具體景物,都力圖讓人見出雄奇壯闊,見出陽剛之氣,見出崇高而壯美的品格與豪情。
重視直覺與靈感,追求色調的自然靈氣和天趣。劉海粟認為,繪畫藝術就總體而言是綜合的,而不純粹是科學的,它需要理性思維,也需要直覺靈感。對色彩的感受、把握和運用,尤其有賴於直覺與靈感。色彩的調子、品位、趣味、韻味,色彩的冷暖、厚薄、濃淡、深淺、潤燥、清濁、明暗,以及色與色的過渡、色與墨的渾化、色與水的關係等等,僅僅憑理性分析顯然不夠,還得靠直覺體悟。人們稱讚劉海粟筆下色彩鮮活靈透,極富生命感,頗得自然天趣,瀰漫著一種靈氣,不像有的學院派畫家僵化呆板。成就這種色彩境界,很大程度上得力於畫家那永不消逝的激情,永不遲鈍的直覺,永不枯竭的靈感。據曾經相隨劉海粟上黃山的一些中青年畫家回憶,老人作畫大氣磅薄,激情滿懷,而且靈感迭出,往往任意揮灑,信筆點染,天趣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