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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楊:從王迎春近作《慰安婦》説開去

發佈時間:2012年12月10日 15:57 | 進入美術論壇 | 來源:央視網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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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期盼

       引子

       也是一種巧合,採訪王迎春恰好趕在紀念抗戰勝利60週年之際,話題直奔《慰安婦》。

       我曾在中國美術館裝修一新、重新開放後的首個展覽上讀到《慰安婦》原作,一組4幅,少女民婦,吶喊于血雨腥風中,飽嘗難以名狀的屈辱。我駐足畫前,凝視良久。我相信每一位有思想的成年觀眾都會為這組作品所感染。

       一年之後,我再次於全國政協舉辦的“當代國畫優秀作品展北京20名家”展覽上讀到《慰安婦》,又是一番感受。在國家最高美術殿堂上欣賞當代最優秀的國畫作品,讚嘆與感慨並存。單從題材上看,緊扣時代脈絡、反映重大題材、重大事件,情係民族之興盛衰敗之作少之又少,難得《慰安婦》獨樹一幟,更難得如此醒世之作出自女畫家之手。前有周思聰的《礦工圖》,後有王迎春的《慰安婦》,為數不多的女性大畫家卻為國畫園地增添了不可多得的時代篇章。

       聽命良知

       《慰安婦》醞釀于2000年,成稿于2002年,歷時兩年有餘。

       誘因純屬偶然,王迎春于電視節目中留意到一則報道:抗戰時期的山西壽陽縣被日寇佔領,十七八歲的少女遭受蹂躪、輪姦,成為日本兵的泄欲工具。歲月滄桑,當年的妙齡少女如今成了老太太,由十七八歲到七八十歲,在漫長的歲月裏忍辱負重。面對電視鏡頭,四五位老人欲哭無淚,平靜地講述著當年的遭遇,由此改寫了一生的命運,使其飽嘗人間辛酸,孑然一身。當年她們不堪忍受日本兵的蹂躪,曾設法逃跑,被抓住之後打得死去活來。僥倖逃脫魔掌者隱姓埋名,背井離鄉,當保姆、打零工,終生不嫁,默默生活在社會最底層。

     王迎春生於太原,老家與壽陽緊鄰,鄉下有許多親朋故舊,也便有許多牽掛。這則報道在她心中引起巨大波瀾,久久地難以平靜。一個農村少女,正當花季,出身貧苦,命運突然間為戰爭所改寫。作為人、尤其中國的女人,有誰能將命運攥在自己手裏呢?要麼戰亂頻仍,兵燹惹身;要麼三從四德,夫權難違。唯有新中國還女性以自尊,有了平等參與社會、享受生活的權利,其來之不易,理當珍惜。而珍惜存在於比較之中、存在於清醒的歷史認知和自覺維權。世界婦女大會選擇于中國召開,要能把慰安婦請到講壇上該有多好啊!整整60年,她們未能得到應有的尊重與補償。相反,日本政客一再粉飾和掩蓋侵略罪行,極大地傷害了各受害國人民的感情。

     藝術家較普通畫家要高出一個層次,藝術水準、學術地位固然不同,也在於良知、德行之高低。生活中,你到底對哪一類事物、事件感興趣?當今書畫市場熱鬧異常,畫家們扎堆兒便是議論誰誰又買了新車、又置了新房,誰誰的畫價一個勁飛漲。也正在這樣的檔口,王迎春選擇了《慰安婦》。

     看罷電視節目後她難捺激情、憤懣于胸,不吐不快,為屈辱感所刺激而産生了強烈的創作衝動。

     轉過年來,她出訪巴黎,順路去德國、荷蘭、瑞士、意大利、比利時、西班牙等國參觀考察,一路上總在醞釀、思考創作構想,有針對性地觀摩各大博物館、美術館中的歷史名作,古代的、近代的,有無同類題材可資借鑒?何種語言有助於啟發內心的創作靈感?那怕雕塑,也能從中汲取營養,獲得啟迪。

     偉大的藝術品是這樣一種果實:它使那些漂泊不安的心靈與之發生交流,以其神秘的力量呼喚人性的光輝,從而強化其內心的崇高感。王迎春參觀過的一組羅丹雕塑便給過她這樣的感受。

     出訪歸來,她進入創作狀態。有許多難題要解決。採取什麼樣的繪畫語言?選擇什麼樣的角度進入?都曾令她幾多躊躇、幾番掂量。繪畫是一種瞬間藝術,它可以反映生活真實,卻也很難再現歷史現狀。“一旦用寫實手法表現生活真實,便會比真實本身減弱許多。”這是王迎春的經驗。慰安婦是戰爭帶給中國乃至亞洲各受害國人民的一段歷史屈辱,有人要揭露它,有人欲掩蓋之,在相當長的時間裏,一直塵封于檔案館、淹沒在現實生活中而鮮為人知。為著創作,她找尋和翻看了有限資料,那裏有日本兵自己拍下的鏡頭:一個被捅死的少女,麥秸插在赤裸的下身裏,腸子流在外面;一個少女的褲子被扯下來,日本兵蹲在那裏拍照,少女被迫拎著褲子,扭過頭去,聽憑戲弄……儘管時間已經走遠了,但其留下的震撼絲毫未曾減弱,只要良知未泯,必然振聾發聵。

     那麼,用畫筆再現這樣一種歷史真實,果真能喚起國人之反思、果真能引發震撼效果嗎?這既要取決於畫家對題材的駕馭能力,也要取決於觀眾的審美傾向,正是這雙重門檻的無情阻攔,使得重大的、足以承載人類歷史的現實主義繪畫力作難得一見,哪一支畫筆不是避重就輕、捨近求遠呢?

     王迎春可以截取老人現今的生活狀態,以其曆盡滄桑的面容入畫,反觀戰爭罪行帶給她們的深重傷害。但如何縮短時間跨度?又怎麼能把讀者帶回事件本身特定的場合中,從而撼動心靈?

     撼動心靈,莫忘國恥,正是她欲表達的作品主題。

     最終,畫筆還是回到歷史真實和生活本身特定的場景中,以少女民婦入畫,通過青年女性的肢體語言,發出人世間最強烈的控訴、吶喊。

     這是一位少女,披散著髮辮,裸露著下身,悲憤地扭過頭去,滿臉鄙夷,既然失去了貞潔,身體便不再可貴,她因保護不了自己而陷入麻木,面前一片空白。人類的家國意識為什麼根深蒂固?因為唯有國家、群體之強大,也才有個體的安全可言。她失魂落魄,欲哭無淚。畫面被處理的落淚如雨,澆鑄于少女破碎的服裝及胴體上,形成強烈的毀滅感而呈現一幕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這是一位少婦,扭曲著身軀,夾緊兩腿並機械地以兩手護住陰部。她的痛苦之深,莫可名狀,因為她並非自己,還有丈夫、孩子、家人,日本兵的獸性瞬間毀掉了這一切。她側低著頭,從心底裏發出哭喊,扭動著的軀體是一種多麼無奈的抗爭。人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一群日本兵泄欲之後正在對面欣賞她的裸體與痛苦,儘管畫面中並無他們的影子,卻分明能聽到野獸般的哧笑。

     《慰安婦之三》中的女子則幾乎完全被剝光了衣服,唯有上身掛著一縷殘片,這使她羞愧難當,以手掩面,也因此莫辨年齡,唯有發達健壯的肌肉表明她是一位勞動婦女。畫到這裡,王迎春分明已在以淚作畫了,她使筆如刀,兇狠快疾,女子的身體遂出現如雕似塑般的效果。破碎的心炸開了軀體,化作一片血色,女子掙扎于血色中,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她已無隱私可言,只能絕望地聽命禽獸擺布……

     這樣,王迎春通過4個人物的不同動作,以4個不同側面強化同一事件,以其多角度、群體性揭示其駭人聽聞,前所未有。以其卓絕的筆墨力度傾吐了內心的憤懣與渴望。

       並非偶然

       她的渴望由來已久。

     1942年,王迎春出生於日本人佔領下的太原,小時候聽到的全是哭泣聲,戰爭恐怖帶給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們永遠難以拂去的噩夢,東家又死人了,西家又出事了,一個小女孩成天被嚇得驚魂未定。母親曾講,日本兵把守著城門,中國人出入要向他們鞠躬,誰要不鞠躬,“啪啪”就是兩嘴巴子。

     4歲那年,太原城裏仍然籠罩著戰爭恐怖,她溜到街上看熱鬧,但見一片屍體,血流成河。飛機來了,狂轟濫炸,姥姥飛奔而來,拉著她就跑,聽到炸彈的呼嘯聲趕緊將她撲倒在地,炸彈響過之後拉起她再跑,直到危險過去。在那一刻,平日裏柔聲細氣的姥姥變得剛強無比、力大無比,一如英雄一般。

     在姥姥的拉扯中,她使勁地跑呀、跑呀,直到跑進新中國。命運也在冥冥中註定了,革命英雄主義早早地落地生根,在其心靈中長成大樹,引領她在畫壇中跑呀、跑呀,直到跑進當代人物畫創作之一流團隊中,渴望用她的畫筆揭露戰爭罪行,倡導和平意識,讚美時代,謳歌英雄。

     藝術觀一定會生長在人生觀的土壤裏,而人生觀離不開特定環境、特定時空。每個人都有其特定的精神歸宿,藝術便是對這種歸宿的詮釋和傾訴。王迎春發問道:“藝術和國家利益、民族情愫、時代進步沒有關係嗎?如果有,藝術家之使命和責任不也就在其中了嗎?”

     王迎春在家鄉度過了童年和少年時代,15歲初中畢業後離開太原,求學于西安美院附中。同時考入這家美院的還有家鄉的一個男孩子,叫楊力舟。也就從她們那一屆起,西安美院開始實行9年制,附中4年、大學5年。在最好的年齡段裏,以9年這樣一個時間跨度打基礎,作為人物畫家,尤其造型能力上的鋪墊,為其後來揚名畫壇,雙雙考入中央美院首屆研究生班奠定了基礎。

       王迎春的老師是劉文西,這是一個立志一生畫陜北的人。“立志很重要嗎?”她這樣問過老師、也問過自己。她心目中的創作主題又是什麼?在太原,她畫工人、畫小人書,漫無目標,什麼都畫。在陜西,重點則轉向畫農村、農民。學校跟隨著運動走,動輒把學生拉到農村,僅“四清”期間一呆就是8個月。大躍進、放衛星。種豆子、割麥子。一年裏有大半時間與農民打交道。

       更何況多數同學來自農村,多數老師也出身於農村。學校裏吃的、用的、看的、想的幾乎全來自農村。後來,重大的創作題材之外,她也畫一些輕鬆隨意的小品畫,娃娃和羊羔之類,素材便來自於她對農村生活的了解與熱愛。
 
     一個女孩子,從小就有藝術細胞、繪畫天分,五六歲看戲,回家後就能學著戲中人打扮自己,嚮往長大後當演員、演小姐,穿得很漂亮。對美的追求與生俱來。喜歡上繪畫之後自然要表達這種嚮往,畫仕女、美人,畫梁山伯與祝英臺,畫《紅樓夢》裏的少男少女。上初中時已能畫得很好了,同學羨慕、老師鼓勵,順勢報考了西安美院附中。

     人是很複雜的,因為社會複雜,生活充滿變數。學校推行蘇式教學框架,她也一直喜歡蘇聯近代油畫作品。從內心接受了文藝為政治服務,大力歌頌工農民眾這樣一種藝術主張,由此改變了原有的審美傾向,喜歡畫領袖、畫英雄,熱衷歷史題材和革命英雄主義題材,由世俗化的唯美一變而為英雄美、時代美、陽剛之美,作品不像出自女孩子之手,其大氣堂正,猶勝男性。

     那時西安美院設在長安縣城郊外的一道山坡上,周圍全是農村,視野開闊,非常漂亮。春天來了,坡地綠了,鳥在樹叢中飛翔。樹葉是春天吐出的氣息,嫩綠透明,輕盈欲飛。一群少男少女便在這樣的環境裏圓著他們的夢。附中三年級,專業課以外,王迎春開始嘗試獨立創作,起稿構圖,勉為其難。楊力舟自告奮勇説:“我幫你畫!”由此開始了他們的早期合作,作品完成後發表于《西安畫報》,喜悅之餘萌發了戀情。

     後來,王、楊二人以“混合雙打冠軍”、“最佳黃金搭檔”著稱畫壇,有著奇跡般的“聯手”——聯手考入中央美院國畫係研究生班;聯手加入籌建中的中國畫研究院;聯手創作了《黃河在咆哮》等精品力作,在美術史上佔有一席之地;更以《太行鐵壁》聯手摘得第六屆全國美展金獎……

     關於他們的結合和作為,坊間有各種傳聞,王迎春的答覆是:“我們倆的合作是對等的,在一張畫裏把各自的長處發揮在一起,優點加優點、長處加長處,強強結合,非常默契。”

     早在1972年,王、楊聯手創作了油畫《文武之道,一張一弛——毛主席在晉綏日報講話》,入選全國美展,是其成名作,標誌著合作形式、作品選材等均進入定型期,從而信心倍增,志向高遠,于沃野寬厚的大西北譜寫美術佳話,是為藝術連理枝,畫壇長青樹。

     這一年王迎春30歲整,以其才華及潑辣渾厚的繪畫風格嶄露頭角,贏得榮譽,與楊力舟一起雙雙調入山西省文化局美術創作組從事專業創作。

       找回自己

     採訪之前,我只是在公眾場合見過王迎春幾面,未曾晤談。圈裏圈外她有許多仰慕者,包括我,仰慕她的才華、她的堅毅、她的付出……大型創作,尤其人物畫創作、重大題材創作,若無奉獻和付出精神,沒有人可望成功,哪怕你再有才華。大創作一定要有大胸懷、大氣魄,誰也不可能一邊想著車子、票子,一邊還能筆底波瀾,試圖成為時代的歌者。王迎春寫道:“真正的藝術品在創作過程中是不計成本的,無論傳統經典或是西方現代繪畫,凡是足可載入史冊之作莫不如此,不可能用一平尺多少錢來計算,米開朗基羅的《大衛》不可能用工時計算其價值。真正的藝術品要靠時間給出結論,要經得起歷史長河的檢驗。一個藝術家能做的便是守住良知,尊重內心的真實感受、真實聲音,並使這種聲音追隨民族振興的主旋律,成為時代進步的和諧音。”

     這是她在創作《慰安婦》期間寫下的一段感言。在特定時期,《慰安婦》的誕生完全是一種逆向思維,包括她的朋友都感到不可思議,很不理解。為什麼?圖什麼?《慰安婦》的正式創作週期為半年,醞釀期則更長,這期間並無任何雜念,全然沒有考慮能否入展、評獎,更沒有想到能否為市場所接受,一心只想畫好這張畫,揭示一段歷史真實,傾訴一種民族屈辱,表達一份強國之音。

     她在激憤中獨自走過半年。她在畫室裏默默耕耘半年。怎麼就想到了電影《農奴》?想到幾千年來中國婦女的命運,禁不住淚流滿面。想到農村老家的姐妹們,那些世界上最為淳樸可親的人們卻總是承受著至難的艱辛與沉重,她能為她們做點什麼……就這樣,在痛苦的煎熬中,她飽含著熱淚完成了《慰安婦》。她付出了,也病倒了,精神抑鬱,不思茶飯,胃也不舒服,情緒和狀態許久都緩不過來,朋友們上門看望,勸她以後別再這樣畫了,畢竟也上了年紀。

     《慰安婦》完成于2002年春天,這年她60歲整,距30歲那年發表成名作,已有30年的時間跨度。30年轉瞬即逝,人世間多少故事?哪一種藝術形式能夠真正承載和反映最大多數人民的願望呢?一個畫家所能做的是多麼有限啊!

     在公眾場合,我留意到的王迎春面帶微笑,目光柔和,平易而親切,你可以猜想到她年輕時一定非常漂亮,現今卻被歲月換作學者風範,端莊儒雅。她和身材高大的丈夫走在一起,她和新中國的美術事業一同成長。我覺得她很了不起。我在一些文章中一再提到周思聰,可惜她生前我無緣得見。在王迎春身上,我同樣領略了女性藝術家特有的氣質:純粹、執著、高潔,絕少世俗氣和虛榮心,畫的是真性情,做的是本色人。

     關於王迎春作品之筆墨造詣,已多有評論家論及,我故點到為止。

       還説《慰安婦》。

     此作在總體風格上取水墨寫意,則在身體處理上可避免寫實而發生視覺誤導,雖裸露而無隱秘,以筆墨的衝撞積染造成身體的撕裂感,形成特有的肌體語言,撼人心魄。以傳統水墨技法完成這樣一個繪畫題材,有著極高的難度,從經典之作中很難找到同設想中的效果相吻合的例子,因而只能泛泛借鑒,力求不受任何框框束縛,進入自由王國,獨創一派。既有傳統筆墨,又有現代意識;既有西方繪畫的諸多元素,更有對其它畫種、技法的廣泛吸收,將古今中外可用之法融為一體,理解、消化之後變成全新的語言形式,從而實現藝術歷程上的飛躍,無門無派,無法有法,完全進入狀態後自由宣泄,刀劈斧鑿般,筆筆都是控拆。你看《慰安婦之三》,一條胳膊似乎沒了,所以才血色一片。包括腳掌、腳趾等細部,那種痙攣和扭曲,分明痛苦萬狀,令人不忍猝看。如此筆墨效果,分明是大境界。

     王迎春擱下筆,長吁一口氣。不像過去,創作中有許多約束、顧慮,唯有這次徹底放開了,甚至連是否符合中國畫之一般規範都不想,沒有任何效倣別人的痕跡,就是我這一派,我就是原創。

     這樣,60歲上,她得以實現藝術上的新飛躍,翻開了里程碑式的一頁。

     為此,她已等待了很久、很久。

     繼“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之後,她與楊力舟再接再厲,油畫《向毛主席彙報》和國畫《太行浩氣傳千古》均在全國、全軍美展中展出,為山西美術爭得極大榮譽。或許得益於偏居西北吧,“文革”期間一直沒有丟掉專業,一直沒有放下畫筆,也所以才能抓住一個大機遇。1978年恢復高考,中央美院國畫係招收復課後的首屆研究生,原定招收12人,全國報考千余眾,十數年積壓下的大批美術人才誰能脫穎而出,誰便有望一夜成名。

     王母是位家庭婦女,偶爾看報紙,注意到這則招生信息,鼓勵他們也去試一試。這時的王迎春已是2個孩子的母親了,已是地方名人,房子也有了,條件都挺好。見她動了心思,領導趕緊勸道,已經是草頭王了,幹嘛還要到北京扎堆兒,大不了當個徒子徒孫,有那個必要嗎?

     又有一個巧合是報考年齡限定36歲,王、楊剛好卡在杠杠之內,感覺上就像老天爺有意要成全他們似的。感覺對於常人也許無所謂,對於藝術家卻是領路的指南、成功的鑰匙。為了藝術,為了走近李可染、葉淺予、蔣兆和,他們決定報考且雙雙得中,重返校園,再次住進了集體宿舍。

     現在,當這一切都成為過去時,王迎春深情地對我説:“一個人的作為歸根結底是時代的産物,你能做的不過是抓住機遇而已,不管是稻草還是繩子,先把它抓住再説,然後順勢努力,開發自己。”

     求學期間,王、楊聯袂創作了《黃河在咆哮》,獲葉淺予獎學金。4年後創作發表《太行鐵壁》,摘得國家金獎,成為當代人物畫創作中的“雙子星座”。

     直到現在,這些作品看上去也還是新、也還是好。我曾聽到一位老畫家感嘆説,王迎春和楊力舟要能一直沿著《黃河在咆哮》的路子畫下去該有多好啊!哪知道生活中充滿變數,很少有人能一條大道走到底。正當兩人的合作進入巔峰期,幾近完美,佳作迭出之際,1984年,楊力舟接到任命,出任文化部藝術局美術處處長,早出晚歸,坐班去了,因為服從組織分配而被迫中斷了兩人的合作。

     王迎春則受命出任中國畫研究院業務處長。她後來獨自創作了《金色的夢》,獲第七屆全國美展銅獎,《圓夢》入選第八屆全國美展,《同在春季》參加全國肖像畫展出,如此等等。創作之外,她也嘗試畫小品,牧羊娃、陜北女、可愛的小羊羔以及其他一些隨手採得的題材。她的畫路寬泛,隨性而發,輕鬆隨意。很顯然,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裏,她一直處在調整狀態下,在游離了重大歷史題材和表現革命英雄主義的主導傾向之後,她顯得有些迷離、也顯得有些無奈,直到完成《慰安婦》,這才找回了自己。

       後話:多説幾句

     我不知你是否有這樣的體會:當我們在看一道風景時其實也在看自己,唯有把心融入進去,才能看出奧妙,體會快樂。王迎春作為國畫界的一道風景,一直為人們所遠遠地眺望著。世俗和淺薄使我們變得粗心大意,只關心自己,有誰能發自內心地渴望走近他人,學習能人,以補己之短呢?
     我這樣説,是因為隱隱約約感到那些真正的優秀人物反而受到冷落,過去是這樣,現在尤其是這樣。我這樣説,是因為擔心這種莫可名狀的冷落給外界以誤導,使不櫛而寒心。當我與王迎春促膝懇談時,我愈加注重的是話題以外的潛臺詞,我注意到她的幾許憔悴。我越是意識到她的優秀就越是祈祝她神情朗然,快樂一生,以確保能有足夠的精力和絕佳的心情再畫幾幅大作。

     似乎又回到原點,楊力舟從崗位上退下來了,使重新合作成為可能。做事要有節奏感。做大事要有大環境,還要有心態和靜。我相信若以王迎春創作《慰安婦》那樣的氣度,排除雜念,全力投入,則迎接新的起點指日可待。我相信這決非我一個人的期待。天才的畫家及天才的作品必定會維繫于很高的社會層面上,為世人所關注。採訪中,我與王迎春討論了王、楊再度聯手的可能性。她出口謹慎,似有保留,只是説,大創作要具備多種條件,要有感而發,摒棄功利意識,不為展出、評獎,也非政治任務,而只需發自內心,不畫不行了、激情難捺了、非畫不可了,這樣才能出力作、大作。而這種激情需要孕育,需要各種因素的碰合、推動。

     “好在”,她説:“上帝畢竟還給我們留下一塊時間。”

     好在,樹葉落盡之後還會長出新的葉子,而且樹也隨之長高了。春天在即的時候,總會帶給人們新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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