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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迎春,1942年生於太原,1978年考入中央美院國畫係研究生班。中國國家畫院專業畫家,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協理事,中國美協中國畫藝委會委員,文化部高級職稱評審委員,北京女美術家聯誼會會長。作品獲第六屆全國美展金獎,第七屆全國美展銅獎等,入選“百年中國畫展”,及全國政協“當代優秀國畫作品展 北京20名家”等。
楊力舟,1942年生於山西臨猗。1978年考入中央美院國畫係研究生班,畢業後參與籌建中國畫研究院。歷任文化部藝術局美術處處長,文化部高級職稱評審委員,中國美術館館長,中國美協常務理事,中國美協副主席。現任全國政協委員,中國美協顧問,國家一級美術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1,金秋十月,收穫的季節到來了。金秋十月,共和國60華誕,慶典在舉行。序幕拉開最早者當屬“國家重大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歷時數年,于2009年9月22日在中國美術館舉行成果彙報展,猶如美術界組織的大閱兵,迎接國家領導人及各族人民的大檢閱。美術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必定與社會進程休戚與共。共和國的美術事業走到今天,有哪些成果彌足珍貴?這個展覽有望給出一個答案。還在中國美術館公開展出前,今年6月的一天,我曾在軍事博物館二樓西廳作品終審時先睹為快,30余件中國畫作品中,我尤其細細欣賞了王迎春、楊力舟合作的《太行烽火》。
2,《太行烽火》,400 620cm,以六條屏適度分割、組合,形成錯落有致的視覺效果,形成多重性的內容廓開;以超時空的剪貼方法完成畫面佈局,融眾多內容于一體而顯現有機銜連、疏密相間、多點放射等特色;作品標新立異,既大膽突破前人又充分發掘自我,採取具象與寫意相結合的手法,在確保歷史真實的前提下合理髮揮想象,充分貫徹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的美學原則,既有對主要人物、主要事件的重點刻畫,亦有對漫長時空、歷史風雲的抽象概括,通過虛實、疏密、濃淡等矛盾關係製造懸念,將思考、回味的空間留給讀者;作品充分運用立體、多元、重疊等手段,實現素材濃縮,以幾何形構成歷史篇章的高度集中與概括,具有史詩般的畫卷意趣。
在確立了創作主線,解決了內容取捨,究竟應該畫什麼等總體構思之後,關鍵要看藝術處理,解決怎樣畫的問題,需要克服的難題太多了。例如山與人的關係,要把山的氣勢畫出來,人就只能是點景人物,是陪襯;要將人物刻畫好,以人物、事件為主線,山則無法表現,而“太行”這一特定環境又為作品所必需。山與人,兩者不可或缺,卻有主次之分。最終,作者通過一系列藝術手法、藝術處理,實現了兩者的共架同構,對立統一,遠看大山雄偉壯觀,人物、事件所構成的不同板塊猶若山的組成部分,呈現“太行”特有的氣勢。作品最後的大效果是山襯託人,人物與大山渾然一體。
3,八年抗戰,太行烽火,開闢敵後根據地,在近、現代戰爭史上有著輝煌的一頁,太行山恰似民族不屈的脊梁,笑傲列強。還在就讀于美術學院附中時,王、楊已經萌生了創作大型題材繪畫的念頭。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倆人初涉畫壇,在呂梁山和太行山區體驗生活,在山西農村做社情調查,有意識地蒐集散落於民間的、八路軍敵後抗戰的事跡,後來亦多次重回太行山,積累了豐厚的創作素材。2007年歲末,為創作《太行烽火》,倆人再次深入太行腹地,從八路軍總部所在地到多個主要戰場,故地重遊,力求充分掌握史料,回眸當年情形,想象血與火的悲壯場景,由現場激發充沛的創作靈感。
為完成素材取捨,畫面編排,倆人曾數易其稿,確立了人民創造歷史、人民群眾是抗戰主力軍的創作理念,並圍繞這一主線形成六條屏之畫面佈局:
其一,序曲。側重交代背景、事件,日本人由娘子關打進來了,空中飛機轟炸,陸地肆意踐踏,一把刺刀上挑著一個幼童。畫面下方死難者有的身首異處,有的赤身裸體,籠罩在灰黑的調子裏,表明殘暴之暗無天日。在這裡,作者以典型、以幾個可視的形象代表普遍、一般,陰影裏面是屍骨成山,血流成河,引發讀者更廣闊的聯想。
其二,母親敲鐘。那鐘,高挂在太行山上,也高挂在民族命運的節點上。母親的形象巍然屹立,鐫刻在太行山的岩石之上,是許許多多英雄母親、太行媽媽的符號化,同時又是祖國母親的象徵。鐘聲響處,兒女們踴躍異常,保家衛國,娃娃們舉起紅櫻槍,新媳婦送郎上戰場。民兵集合起隊伍,民族挺起了脊梁。
其三,朱老總佇馬立太行,作為八路軍最高領導人,是中國共産黨人的象徵。在他下方,軍民同仇敵愾,隊伍正在開拔,浩浩蕩蕩奔赴殺敵戰場。
其四,在戰鬥中壯大,在戰爭中成長。劉伯承、鄧小平、薄一波、左權等人,作為我軍的優秀指揮員,表現出傑出的領導藝術和指揮才能,左權更是抗戰中犧牲的我軍最高將領。將領們的下方,八路軍戰士整裝待發,戰馬嘶鳴,已然是威武之師。這上下兩組人物典型——將帥與士兵,尤以人物精準、獨特的刻畫引人入勝,面部以外,他們的肢體語言亦可圈可點,將帥們自信淡定,戰士們鐵骨錚錚,鮮明的時代感和濃郁的生活氣息令人感動。楊力舟擅長畫馬,酷愛畫馬,正好派上用場,那馬目光如電,不動而威。人馬一體,何其雄壯。
其五,緊接著又是上下兩組。上方,彭總居高指揮,雖然是側身,面部又為望遠鏡遮掩,人們仍能一眼識別出彭總的英姿,可見王、楊非凡的造型能力。下面,兩位八路軍戰士一刀一槍,並肩作戰,形象再現了“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這一經久不衰的經典傳唱,別出心裁地將兩位戰士作雕塑般藝術處理。使大刀伴隨歌聲,定格在歲月的豐碑上。彭總與兩位戰士之間另外設計了一組畫面,八路軍戰士匍伏在山崗上打擊敵人,與第六組中的硝煙瀰漫相貫通,顯現出戰爭之激烈程度。
其六,吹響勝利號角,迎來黎明曙光,大反攻開始了。日本兵的軍旗與輜重在燃燒。歷史重復上演而規律不可逆轉,侵略者終將自食其果,付出代價。
綜上所述,如此眾多的人物、事件,如若採取慣常編排,一群人或站或坐,作長卷式展開,要有多大幅寬?10米?20米?而立體、幾何、超時空,既確保了豐厚的內容展示,又完全脫開主題性創作的習慣性圖式,不落窠臼,別開生面。
而且,手法也多樣,畫面也活躍,看點也紛呈。我讀《太行烽火》,但見種種穿插,各種語言表述中,充滿著脈絡交織,縱橫捭闔,多重貫穿:從日本兵打進來了,到民兵崛起于青紗帳中;從母親敲鐘到小號手吹響衝鋒號;從新媳婦送郎上戰場到八路軍戰士威武出征,大刀向鬼子們頭上砍去;從紅櫻槍到重機槍;從侵略者如入無人之境到丟盔卸甲,落荒而逃……一幕幕上演,看似山重水復而脈絡清晰,有始有終,足見作者心中有畫,意在筆先,畫面構成無不落實在預期把握中,思路完備,定位準確,顯示出極高的駕馭能力,極強的綜合能力及非凡的表達能力。
4,説到綜合能力,無疑是倆人幾十年筆耕不輟,勤奮鑽研的結果,正是充分的藝術積累,確保著《太行烽火》的卓絕不凡。倆人向以擅長大創作著稱,只是以往的作品多側重一個面。《太行烽火》則更具史詩性、大容量,也因而有機會、有可能充分調動幾十年積累下來藝術佇備,做多角度、多層面、大跨度之藝術探索。例如,將線描造型融合在塊面組合中。傳統繪畫一筆筆地畫,王、楊則一塊塊地畫,尤顯立體、凸顯、飽滿。一塊一塊,多重組合,其中的皴擦多變而有力,勾線堅挺鋼硬,尤以直線顯示力量、體現張力。又例如,塊面組合中充分運用光影、明暗、黑白灰對比關係,通過水墨厚重實現歷史厚重,刀劈斧斫般的山體結構中,強烈的明暗對比中,幾何形的山勢更具意象感,力度更強,分明蘊含著巨大能量,物質的、精神的。大山深處還隱蔽著兵工廠吧?旌旗遮掩處正有絡繹不絕的人流湧來。再如,他們曾有油畫創作的實踐功底,對雕塑藝術的熱心與研究在此也都派上用場。具體形象,抽象表達,適度借鑒西畫中的某些表現手法以及敦煌壁畫的勾圖方法,都對此次創作大有禆益。並且,倆人諳熟山水畫技法,尤愛北宋山水,范寬、李唐、馬遠、夏圭,大斧斫,小斧劈,蒼厚野重。馬遠畫山“吭吭”地,勢沉力厚,橫無際涯,取一種氣勢撂在那,向為王、楊所推崇。倆人曾合作巨幅青綠山水《河山頌》、《錦繡中華》等,足見其渾厚的藝術造詣。此種能力,大有益於構建《太行烽火》,取勢、取韻、取精神,立綱、立意、立豐碑。
5,常言,藝高人膽大。又説,心手相應,機趣橫生。還在重大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發韌之初,王、楊接下創作任務時,人們對其承擔的選題毫無擔心,有《太行鐵壁》擺在那呀,20多年過去了,“鐵壁”越來越得到肯定。還能怎麼畫?已經到頂了,只需把那張畫放大一下就行了。他們感謝領導、同行們的建議,也知道那樣會來的容易、穩妥,但最終還是決意卸下包袱,不再重復過去,而是另起爐炊,重新開始,改變手法,首先是改變構圖,不再靠直線取勝,要從複合中再生,充分利用此次契機,再行發掘自身潛能,敢於超越,以求有所突破、創新,更好地完成此次任務。
作為當代人物畫壇上的“金牌組合”,王、楊聯袂創作過許多膾炙人口的篇章:《平型關大捷》、《文武之道,一張一弛——毛主席給晉綏日報編輯部人員的談話》、《挖山不止》、《太行浩氣傳千古》、《黃河在咆哮》等。其中,《太行鐵壁》獲第六屆全國美展金獎。李可染先生在世時稱讚王迎春“她落下的每一筆都很結實”。我到天津矚遠小樓看望孫其峰教授時,不止一次聽老人稱讚王、楊説:“他倆畫得好啊,畫得真好!黃河、太行,畫得那些人物,活生生就在眼前,造型能力非常強。不説女畫家,男畫家又有多少人堪比王迎春呢?你跟他們認識,你對他們説,要他們堅持畫大畫,他們的畫能夠留得住,很不容易。有條件的話,還要多畫。”畫大畫,畫深度。畫給歷史,畫給後人。為此,王迎春曾獨自赴法考察,歷時4個月,力求對西方繪畫作深入研究。為此,王、楊默默地、長期地堅守既定選擇,多方積累,蓄勢待發,並終於再次迎來機會。在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裏,倆人不賣畫,不參加筆會,排除各種干擾,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全力以赴搞創作,這才有《太行烽火》,又終於再攀新高。
6,相對於山水、花鳥畫,人物畫尋求突破的餘地要大,或説,創新的任務更重,更艱巨,社會寄予的期望值也更高。為什麼許多老同志,畫壇的耆宿大賢們會對王、楊有著那樣的叮囑?希望看到倆人有更多大作問世,蓋因倆人有這樣的能力,社會也正為畫家提供著前所未有的機遇、條件。時代呼喚大作,文化生活空前繁榮卻缺乏應有的品質。道德面貌渺小的一個根源便是文化品質不高,精神質量頹廢,文化生活過度娛樂化、商業化衝擊著我們的核心價值觀。在這個時候,文化藝術的承擔也即是民族自尊、自立、自強精神的確信。
藝術是孤獨的嗎?是,它會很自然地向著童年、故鄉,向著自己的精神家園尋訪,找回純真與嚮往。藝術是開放的嗎?是,它作為一個人的生活需求、生存方式,決不可能脫離社會生活而孤立存在。藝術家敞開著的心扉中理應吐納時代強音,宣泄天地理性,追隨人民需要。藝術需要這樣的激情,作品是畫家思想的再現。大約在6歲那年,已經能記事了,王迎春在太原目睹過血腥的戰爭場面,殘缺不全的屍塊像破布片似地隨處可見。戰爭使人變得卑微,命不值錢,戰爭也使人變得崇高,面對毀滅更能體會與珍惜生命的意義。王、楊還在求學美術學院附中時即立志畫大畫,關注大事件,畫出大容量,這種氣度顯然與其經歷有關。而氣度、志向一定會深刻影響作品質量,也即常言所説,有什麼樣的動機便有什麼樣的作為。
王、楊創作《太行烽火》,顯示出超常的膽識、超常的激情與活力。表明他們始終保持良好的心態,擁有飽滿充沛的創作激情,充分發揮自身優勢,或大筆揮灑,勁節堅拔。或細心收拾,巧接妙嫁。塊面拼接組合,細心皴擦點染,務求最佳效果。大創作要下大功夫,還要有大能力。以造型能力為例,拉過一個人畫寫生,既要畫得像,還要有特色,這都不是問題。正是激情確保著習練不輟,正是能力確保著畫面效果。沒有幾十年默默積累,難有《太行烽火》脫穎而出。
回想當年創作《太行鐵壁》時,王、楊回山西收集素材,一個多月過去了,這張畫怎麼畫?腦子裏遲遲沒個形。這一天來到黎城縣,參觀八路軍兵工廠所在地的黃崖洞,當地百姓叫“甕圪垃”。下午,斜陽灑在峭壁上,呀!這不是群雕嗎?一路上的思考,對人物形象的捕捉都在瞬間被這“群雕”固化了、凝結了,一個突兀而大膽的畫面設想隨之産生了。藝術品一定是作者對生活本身的再認識,其深刻與否,質量高下,只能取決於作者的認知能力,表現能力。峭壁還是那塊峭壁,換一個人,顯然無法從中抽象出《太行鐵壁》。同樣,《太行烽火》能將太行山再度抽象,概括為官兵一體,共禦外辱之堅強堡壘,賦予其中華兒女史詩般的壯觀,一定也浸透著作者對生活獨特的觀察與理解,對國家社稷由衷地關切與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