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晚報刊登記者對赴法講學歸來的賀友直老師的訪問：《為連環畫鋪塊地磚》。題目的由來是賀友直老師應邀在博物館門前地磚上留下自畫像並簽了名。瀏覽全文，筆者感到意猶未盡，即到賀老師府上造訪，並有了如下的對話：

　　   筆者：賀老師，看了報上的文章，我們很想進一步知道些情況，請你能夠詳細介紹一下。

　   　賀老師：昂古萊姆位於巴黎之南約600公里，是一座與連環畫有特殊關係的城市。不僅有開設連環畫係的美術學院，而且有一家聞名於世的連環畫中心。連環畫中心由國家興辦，它有兩大功能：一是專設博物館，收藏連環畫作品和圖書；二是舉辦各類活動，如展覽、研討、上網等，其中重要的活動就有每年1月舉行的世界連環畫沙龍。中心經費全部由國家負責，所以運行有序且能持久地發揮作用。

　　   筆者：對此我們稱羨不已。如果上海也有這樣一座連環畫中心，那對保留進而推廣連環畫藝術將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賀老師：這個建議，我在二十年前就提過了，上海建一座連環畫博物館是有條件的。最好是在鬧市擇一座石庫門，東西廂房、天井、客堂、亭子間，保持上海老建築的原汁原味。從編文到繪畫，勾人物，“扎”（配畫之意）背景。再造一批蠟像，設幾個小人書攤。這將是一個具有上海特殊人文景觀的旅遊熱點。

　   　筆者：我們再回到原來的話題。請問：為什麼這次法國要專程請您去講學，講學的內容是什麼？

　   　賀老師：那座高等圖像學院進行繪畫創作普遍採用高科技手段，連環畫中心的大廳裏就是一排排的電腦。然而，高科技也帶來負面的效應，就是動手能力比較差。學院這次請我去，就是希望我的講課能對提高學生手工製作能力有所裨益。

　   　筆者：您能對您的法國學生們作一概括的評價嗎？

　   　賀老師：基本功較差，但想象力很豐富。

　　   筆者：您是怎樣上課的？學生能聽懂嗎？特別是那些風趣幽默的段落，學生怎麼理解？

　　   賀老師：我是使出渾身解數，一面講，一面畫，還配上幻燈。課堂上豎一個畫架，釘上一疊一米見方的紙，畫完了翻過去。學生反映基本都能聽懂，主要有一個好翻譯，是在巴黎學美術的中國留學生，所以翻譯專業名詞沒有障礙。我主要講四個部分：一是中國連環畫，二是我的創作特點，三是技法，四是學習方法。一共講了9個半天的課，慶倖的是非但沒有人中途退場，反而其他專業的學生都來聽課。（可能有一種強烈的反差感，聊著聊著，我們又聊到中國連環畫的出路問題。這是一個陳舊而且沉重的話題。圈中人自然有許多苦澀和無奈，但仍心有不甘和期盼著。）

　   　我希望政府能出面支持博物館這件事。趁我們這些老的還在，靠靠老面子，找找老朋友，徵集一些作品還是不成問題的。

　   　筆者：您感到連環畫創作思路上，中國和法國有什麼差異？

　   　賀老師：法國學生創作思路非常活躍。（説著，他翻動起一本精美的法國學生連環畫選集。）如果我們永遠靠改編，那永遠是死路一條！最可惜的是，我們的創作隊伍散了。

　   　筆者：您感到法國之行成功嗎？

　   　賀老師：我只説一件事。臨走時，只有一個學生代表來車站送行。他帶來了同學們的話：我們不敢都來，怕哭鼻子。（説到此時，賀老師也動了感情，當年他在中央美術學院帶連環畫研究生時，也同樣如此。）

　   　原先約定半小時的採訪竟延續了兩個小時，《為連環畫鋪塊地磚》，晚報的記者真是起了個好篇名。筆者希望所有關心連環畫的人、包括那些還在崗位上的領導，都來為連環畫鋪塊地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