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嘲諷和笑罵的我們,習慣了哀怨和苦悶的我們,終於在這個寒暑顛倒的時空裏徹底失去了目標——佩蘭和他的國足輕車快馬地掠過了宿命的糾纏,馬蹄聲處,驚醒的不僅僅是我們的噩夢,更是我們深埋在心理,幾乎已經難以觸碰的信念。
18年不勝、14年不勝和10年不勝,過往的舊債就像一層層佈滿了歷史塵埃的窗戶紙,讓鏡像中的國足滿身塵垢,也讓我們自己雙眼蒙塵。蒙塵之處,即使是那些“國足虐我千百遍,我待國足如初戀”的堅守者恐怕也有曾閃過一絲咒怨,也難免會動搖,在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反復折磨中心灰意冷。而惡性循環的最惡劣結果絕不是一場比一場更麻木的失敗,而是對於足球,國人逐漸喪失應有的敬畏和尊重。
這些年來,國足儼然成為了大眾最廉價的消費品,成為任何人都可以調侃,戲謔的對象,大眾痰盂、全民笑料的形象深入人心。的確,既然無法承擔起鼓舞人心、引導國民、樹立形象的重任,就索性成為社會負面情緒的宣泄口,被順手拿來解個悶,吐個槽,用完了就棄如敝履。
基於國足的斑斑劣跡,這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似乎無可厚非,甚至在這場早已經被玩壞的全民消費中,媒體和自媒體們也不自覺地被裹挾其中,或多或少地扮演了“媚眾”的角色,以至於笑罵國足成為了一件百利而無一害的生意,既沒有道德風險,又總能未卜先知,難怪讓人樂此不彼。然而,此類的苦中作樂並沒有讓國足在不斷的自嘲和被嘲中構建起堂吉訶德式的精神支柱,反而讓國足自上而下徹底失去了精神家園——沒有敬畏,沒有尊重,也得不到敬畏和尊重,只有利益的相互勾連和權力的茍且。
“足球要從娃娃抓起”的領袖指示我們早已經爛熟于胸,然而當球王馬拉多納忠告我們,“在孩子心中建立足球神聖的理念,是一個國家振奮足球的基本”時,又有多少人意識到了其間的邏輯關係:如果當踢球成為一種飽受恥笑的行為,如果足球運動員的身份被羞于啟齒,又如何指望有更多的家長把自己的孩子送上這條佈滿塵埃之路。
從驚喜走向驚喜,國足在亞洲盃小組賽的三連勝讓人恍如隔世。如果真如隔世,希望突然重生的國足在喚醒國人的感官愉悅時,更能夠重塑所有從業者對足球的敬畏和尊重——在佩蘭從被質疑到走向神壇的過程中;在孫可從中泰恥辱之戰拼死救險到走向亞洲盃奇兵的過程,曾經被擱置的職業規律和準則,被洗消的信念和使命感,才是讓國足涅槃重生的神聖源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