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足球——東北老工業基地的最後一抹夕陽

體育資訊廣州日報 2014年05月08日 10:50 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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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文:李明波(畢業于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 就職于《廣州日報》，專司國際時政新聞報道)

　　2014年，四支東北球隊齊聚中國頂級聯賽，這已是足球職業化以來的第四次，但四隊像今年如此落魄前所未有。號稱史上最弱升班馬的哈爾濱毅騰，在近乎零投入的情況下，本賽季降級幾乎沒有懸念。另外三支東北球隊的保級形勢也不樂觀，如果最後一個降級名額也落到東北球隊身上，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東北足球的冬天真的來了！

　　回首過去20年，東北四隊同聚頂級聯賽之時，從來都是東北足球的榮耀時刻——1994年和2000年，正處盛世的大連用聯賽冠軍捍衛東北足球的榮譽，1999年的遼小虎雖然與冠軍擦肩而過，但聯賽亞軍和4隊0降級的成績單，依然讓人感受到東北兵團強大的整體實力。1994年職業聯賽首年，12支球隊就有4支東北球隊。那一年的東北足球意氣風發，大連萬達正是從那一年開創了大連王朝的基業。帶著十連冠光環的遼寧遠東隊收穫聯賽第四。但那一年幾乎沒有人會想到，當年勉強保級的吉林三星和最終降級的瀋陽六藥，其實是真實得預示了20年後東北足球的悲壯——當職業足球大幕開啟的時候，衰退中的東北老工業基地已無力托起職業足球騰飛的重任。

　　東北興，東北足球興；東北衰，東北足球衰

　　東北足球衰落的最直觀表現是他們沒錢。職業聯賽的20年裏，遼寧隊雖然一直不缺乏天才球員，但這20年裏他們一直在過窮日子，毅騰更是中超歷史上的最“窮”的球隊，他們的主力隊員年薪甚至還不如一些中超俱樂部一場球的獎金。在中超進入到燒錢時代之後，亞泰的投入只能排在中下游。阿爾濱的經濟狀況稍好些，但這只民營企業投資的球隊也開始傳出了欠薪醜聞，今年更是差點賣掉頭號球星于大寶。

　　東北足球的興衰史其實就是東北老工業基地的發展史。建國之初，東北老工業基地曾是新中國工業的搖籃，為建成獨立、完整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為國家的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作出了歷史性的重大貢獻。以東三省的經濟重鎮遼寧為例，改革開放之初的上世紀八十年代，遼寧省GDP是廣東的2倍，那段時間恰好是遼寧足球十連冠的輝煌期。

　　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由於體制性和結構性矛盾日趨顯現，東北老工業基地企業設備和技術老化，競爭力下降，就業矛盾突出，資源性城市主導産業衰退，經濟發展步伐緩慢，與沿海發達地區的差距在擴大。到了上世紀90年代末，廣東的GDP是遼寧的2倍；而現在的差距進一步拉大，2013年廣東的GDP已經是遼寧的2.5倍，即便是東三省的GDP總和也只有廣東的八成多。經濟差距的擴大直接體現在足球場上，所以當我們看到恒大在聯賽和亞冠賽場上的一枝獨秀時，東北四隊也在同一時間集體“淪陷”了。

　　GDP也不是萬能的

　　隨著恒大引領中超進入“燒錢時代”，GDP的作用也越來越明顯。2013年的中超積分榜前兩位廣州恒大和山東魯能，均來自GDP大省，2013年粵魯兩省的GDP總量分別位居全國第一和第三。2013年的中超第三名北京國安，其所在的北京雖然GDP總量沒有進入全國前十，但其人均GDP卻是全國第二。

　　足球與GDP的關係還可以進一步的細究，足球發展似乎比GDP的變化有一定的滯後性。上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東三省的GDP就已經開始被廣東遠遠甩開，但是東北足球的輝煌卻又持續了十多年。2005年，大連實德隊收穫了隊史第八座聯賽冠軍獎盃，也是最後一座。2007年，長春亞泰捧起了東北足球的最後一座冠軍獎盃。再比如廣東足球，儘管他們在上世紀90年代開始牢牢佔據GDP老大的地位，但是直到十年後的2004年，深圳隊才捧起了廣東足球的第一個職業聯賽冠軍獎盃。又過了約10年時間，恒大的橫空出世才正式開創了職業聯賽歷史上的廣東王朝。

　　這種滯後性該如何解釋？足球的發展離不開GDP，但足球是一個複雜的系統工程，GDP不是發展足球的唯一要素。以東北足球的旗幟大連足球為例，20年聯賽勇奪8冠的大連實德（萬達）毫無疑問是中國職業聯賽最偉大的俱樂部，它的解散也是東北足球衰敗中的最大悲劇。大連足球強盛的十年，雖然沒有GDP的發展為後盾，但野心勃勃的政治家、精明的商人與強大的足球人才庫産生了化學反應，共同創造了不可思議的強大王朝。這種投機式的發展模式註定難以持續。政治家的野心破滅之時，也是大連王朝的崩塌之日。

　　足球，經濟大棋局的一部分

　　讓我們把目光從東北足球版圖伸向整個世界足壇，也不難發發現當今國際足球其實也是世界經濟大棋局的一部分。各國的職業足球聯賽和該國的經濟狀況緊密相連，當那裏的實體經濟和虛擬經濟同時出現問題時，作為附屬行業的職業足球聯賽必然會受到衝擊。

　　以意甲和西甲為例，意大利和西班牙作為歐元區的第三大和第四大經濟體，也是受歐洲債務危機影響最大的國家之一。兩國國內的失業率近年來持續攀高、債務問題嚴重，西班牙的青年失業率約為45％，排在歐元區之首；在虛擬經濟領域，意大利和西班牙的股市在近期均大幅下挫，其長期國債收益率也一度雙雙漲至接近7％的歐元區歷史高位，這標誌著這兩國的虛擬經濟也都面臨巨大的危險。在兩國如此不景氣的經濟環境下，西甲和意甲這幾年都出現停擺危機就再正常不過了。有數據顯示，西甲目前總負債高達約40億歐元，西甲和西乙多傢俱樂部申請破産；20年前號稱“小世界盃”的意甲俱樂部就更慘了，幾乎流失了全部的頂級球星，比如米蘭雙雄這種依靠資本家注資的球隊，從當年富可敵國，變為如今的慘澹經營。

　　倒是在歐洲債務危機之後，德甲俱樂部趁機崛起。一組例證：2008年底歐債危機爆發之前，歐冠54個賽季德國球隊殺入決賽13隊次，單賽季德國球隊殺入決賽的概率是24%。歐債危機爆發後四個賽季，德國球隊殺入決賽4隊次，概率變為之前的4倍多！要知道，德國是受到歐債危機影響最小的歐洲國家，根據德聯邦統計局的報告，2011年歐洲列國經濟多在下滑，德國的GDP尚能維持3.2%的增長率。

　　作為GDP總量的世界第二號大國，中國足球的投入也在逐漸與中國GDP的世界排名相匹配。2014年，中國足球（包括中超聯賽和中甲聯賽）以支出6703萬美元，成為國際足球今年最燒錢的轉會市場，巨大的經濟投入甚至超過了英格蘭、德國、西班牙等國聯賽。

　　最後的遮羞布：足球人才，但這救不了東北足球

　　讓我們把目光從世界再次收回到東北。在東北足球全面衰退之時，足球人才成為了東北足球最後的遮羞布。東北，特別是遼寧，從來都是中國足球最重要的人才庫。2014年賽季中超全部526名參賽球員中，本土球員448人，其中遼寧籍球員多達145人，平均每三名本土球員中就有一人來自遼寧。遼寧籍球員不僅數量多，質量也高，涌現出眾多名將。“老”一代有鄭智、孫繼海、肇俊哲、王新欣等，“新”一代有王大雷、于漢超、楊旭、張文釗等。

　　如今在中超墊底的毅騰隊就出産了大量的足球人才。當很多人在笑話毅騰開局連敗的時候，卻忘記了馮瀟霆、趙旭日、王大雷、戴琳、于漢超、楊旭……這些中超和國家隊的一線球星全部産自毅騰。有人説，如果毅騰將這些球員全部留用，那就是第二個大連萬達。但是沒有東北經濟的真正復興，東北足球就不可能真正留住人才，東北足球的輝煌就只能期待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