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公名鉉,忠瘁英英。割燕問甘,忠何懼烹。芳名千古,雖死亦生。”
今天筆者想和大家分享一位錚錚鐵骨的大英雄——鐵鉉。這位鐵鉉出生在明代初年,是元代色目人後裔。他少時聰明敏捷,熟通經史,是個不折不扣的優等生。由於學習成績優異,鐵鉉由國子生被“保送”到禮部給事中,又調任都督府斷事。鐵鉉判了好多疑案,非常受明太祖朱元璋器重,朱元璋給他賜字“鼎石”。建文帝即位後,鐵鉉又升任山東參政。
1399年,建文帝朱允炆即位。這位年輕的皇帝剛剛即位不久,便籌劃著削奪幾位勢力強大的王爺的權力。在此背景下,建文帝的叔叔燕王朱棣,在北平起兵發動叛亂。
朱棣一直隨著朱元璋南征北戰,馳騁疆場,殺伐決斷,是一位十分能幹又殘暴的人物。
朱允炆最初派李景隆迎戰,無奈李景隆是一個光説不練的繡花枕頭,這一路敗的呀,內褲都丟了。他惶惶然逃到濟南。鐵鉉當時駐守濟南府,李景隆這臉皮也真夠厚的,到了濟南就伸手向鐵鉉討要兵權。鐵鉉自然堅決不給。李景隆虎下臉來説:“那你可把濟南守住了?”鐵鉉會吃他這套?當即回答:“那是自然!”李景隆再無話説。
此時,朱棣已然兵臨濟南城下。李景隆一聽,朱棣只帶了三千兵馬,就要領兵出戰。鐵鉉好心勸他説:“燕兵剛來,氣焰正盛;你兵雖多,卻是剛打了敗仗下來的。還是別去送死了吧。”心胸狹窄的李景隆卻以為鐵鉉是怕他立功,非要領兵出城不可。“不作死就不會死”這句話用在李景隆身上一點沒錯,果不其然,這一次李大忽悠再次慘敗,逃回南京去了。
於是鐵鉉就和都指揮盛庸一起守城。一天,朱棣讓人用箭將一封勸降書射進城內。鐵鉉一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將《周公輔成王論》一文射給朱棣。鐵鉉是要勸朱棣傚法周公,輔佐侄子治理天下。朱棣見了,嘿嘿冷笑兩聲,心想:“好你個鐵鉉,敬酒不吃吃罰酒,看我怎麼收拾你!”卻不想,是朱棣被鐵鉉收拾了,甚至差點丟了性命。
朱棣見勸降不成,下令攻城。鐵鉉督促軍民守城。朱棣三個月都沒能攻克濟南城,急得直跳腳。他於是打算掘開黃河大堤,引黃河水灌城。
朱棣的計劃被鐵鉉知道了,鐵鉉決定以詐降之計,誘殺朱棣。鐵鉉先派人偷著在城門口安裝了一個千斤重的大鐵閘,又撤了樓櫓等守城器具,讓守城的士卒在城門口哀嚎:“濟南城快被淹了,我們就要死了。”
鐵鉉又派了一個老頭做使者,到朱棣的大營請降。這個老頭説的涕淚俱下,十分感人:“您是高祖皇帝的親兒子,我們都是高祖皇帝的臣民。其實我們早就想向您投降了,就是怕被您的士兵殺害。您看這麼著成不成?王爺您把您的大軍後退十里,您自己一個人單騎入城,我們在濟南城恭迎你的大駕,願意從此歸順于您!”
話説筆者到現在也沒明白,朱棣的腦子到底是缺了哪根弦,竟然同意了。且不提城門口有個千斤頂等著他。就算沒有陷阱,他一人單騎入城,城裏那麼多軍民,一擁而上把他煮了都不夠分肉吃的。最可能的原因一是朱棣久攻濟南不下,心中焦躁,因此一聽對方要投降,就被喜悅衝昏了頭腦。二來他可能對鐵鉉這個書生出身的對手還是比較小覷。所以這又驗證了兩句話:1、衝動是魔鬼。2、書生會武術,誰也擋不住呀!
另外靖難之役中,朱允炆曾下令不得殺害朱棣,朱棣有好幾次逃脫險境都是為此。所以他也是萬萬沒想到鐵鉉會真下殺手。
話説朱棣一聽大喜,拍著毛茸茸的大腿説:好極!(當時正當夏日。)出征數日,燕兵疲極,如果濟南城降,即可割斷南北,佔有整個中原地區。朱棣忙令軍士移營後退,自己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只帶了幾個騎兵護衛,就大搖大擺地去受降了。朱棣此時心裏樂開了花,當然想不到自己其實是去受死的。
濟南城門大開。守城的明軍都聚在城墻上往下瞧,希望能一睹朱棣的死亡的直播畫面。話説朱棣剛進城門,眾士卒便高呼"千歲到",這估計也是動手的暗號。預先置於門拱上的鐵閘轟然而落!哎呦!眾人面前一片血腥,慘不忍睹。
不過被碾碎了腦袋的不是朱棣,而是朱棣騎的那匹馬。(那匹馬也夠倒楣的,招誰惹誰了。)不得不承認,這朱棣也真是命大。這一下,朱棣嚇得臉都綠了,趕緊換了一匹馬,倉皇逃回了老本營。鐵鉉等人則扼腕嘆息。
這下朱棣可真的氣壞了,他沒想到鐵鉉竟然真的敢對自己下手,恨他恨得牙根癢癢。鐵鉉也不是好惹的,站在城頭大罵朱棣反賊。氣急敗壞的朱棣命人架了好幾架大炮擺在城門口,衝著城門就開轟。冷兵器終究還是敵不過火器,這下眼見濟南城硝煙瀰漫,橫屍遍地,危墻岌岌,就要被朱棣攻破了。
這個鐵鉉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大家猜他想出了什麼計策?反正筆者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出的。鐵鉉讓人將朱棣他爸爸——朱元璋的畫像懸挂城頭,又親自書寫了大批朱元璋神主靈牌,分置各垛口。話説這朱棣總不能衝著他爸爸的靈位和畫像開炮吧?他舉兵造反本來就理虧,想方設法找出個“清君側”的藉口。如果再炮轟了自己的“老子”,那就太明目張膽了。朱棣做賊心虛,是絕對不會這麼幹的。也虧得鐵鉉掌握了朱棣的心理弱點,能想得出這個計策。濟南城得以保全。
後來鉉又募壯士,出奇兵,大破燕軍。“燕王憤甚,計無所出”,只得怏怏而去,從此南伐不敢再取道濟南。
鐵鉉又與盛庸合兵,乘勝追擊,收復德州諸郡縣,兵威大振。朱允炆加封鐵鉉為山東布政使,不久,又加兵部尚書銜,讚理軍事協助盛庸準備北伐燕軍。得以免受戰火的泉城百姓稱鐵鉉為“城神”。
但可惜的是,這世上只有一個鐵鉉。朱棣吃了大虧,心裏想,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於是他再次出兵時繞過了守衛嚴密的濟南,直搗守備虛弱的京師。朱允炆下落不明,朱棣自立為帝,改年號永樂。
朱棣奪取帝位後,回兵北上復攻濟南,鐵鉉死守不降,但終寡不敵眾,城池陷落。鐵鉉在淮南被俘,盛怒的朱棣命令將他淩遲處決。
關於鐵鉉之死,史上一直流傳著一個段子。鐵鉉見朱棣時,罵不絕口,立而不跪。朱棣使其面北一顧,終不可得。憤怒的朱棣令人割下鐵鉉的耳朵、鼻子,煮熟後塞入他口中,問他滋味如何。鐵鉉厲聲説:忠臣孝子的肉有什麼不好吃?
盛怒中的朱棣讓人架起油鍋,把鐵鉉炸了。朱棣怒道:活著叫你朝拜我你不肯,炸成骨頭灰你也得朝拜我!太監急忙把鐵鉉的骨架用鐵棒夾著令其轉身,沒成想此時油鍋裏一聲爆響,熱油從鍋裏飛濺出來,直燙得太監們嗷嗷亂叫,鐵鉉的骨架硬是沒有轉身。
當然這些估計都是後人杜撰的,一方面是要表現朱棣的殘暴,另一方面是要表現鐵鉉的忠義以及錚錚鐵骨。鐵鉉文武雙全的才智以及寧折不屈的品格確實令人佩服。
不過換一個角度來看,朱棣與朱允炆之間的權力之爭屬於皇族內部的爭鬥,並不像當時統治者宣揚的那樣存在正邪之分。雖然讓鐵鉉固守、併為之而死的信念在他看來是無比正確與正義的,但其實他也不免淪為統治者之間爭權奪利的工具罷了。不過在那個歷史的語境內,即使聰明如鐵鉉,也不會意識到這些的。而戰爭,不論孰勝孰負,最終受苦的還是普通百姓,和鐵鉉這樣賣命的將領。
對了,最後再補充一下,鐵鉉的家人也受到了牽連。他的父母被發配到海南,那個時候的海南尚屬蠻荒之地。他的長子充軍,次子做了官奴,後來被虐待而死。三十五歲的妻子楊氏和年僅四歲的女兒也被籍沒為奴,淪為樂戶發配到當時的官營妓院做妓女。
最後再補充一句,鐵鉉去世那年才3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