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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部紀錄片開拍以前,張以慶的準備工作都會做得非常仔細。像舟舟,他先進行了一年的採訪,《英和白》從認識主角到開機之間的準備與溝通也長達一年半。1990年他獲獎的紀錄片《紅地毯上的日記》,紀錄一群永遠也不可能奪取冠軍的藝術體操運動員,拍攝只用了3天半的時間,但是此前的三年裏,他每週都會騎著自行車到武漢體院去探望那群孩子,對他們的熟悉程度,用他自己的話來説是,就連“什麼季節的幾點幾分陽光會落在紅地毯上的什麼位置我都清楚”。
這次最大的不同首先是選定攝製對象。張以慶説,武漢的幼兒園歷史悠久,中國的第一家幼兒園就是一百多年前由張之洞在武漢創立的。他幾乎跑遍了武漢市所有的幼兒園。園長老師都會向他介紹説,我們這裡教學環境好,還採用雙語教學。只有一位園長告訴他,他們更注重對孩子的人文關懷,以及對孩子個性的重視和關注。這所幼兒園面積很大,園舍都是兩層的蘇式建築,對許多成年人來説非常親切,這正是張以慶要找的“幼兒園”。
攝製組進入幼兒園後,經過兩個多月的觀察、比較、篩選,在園方的配合下,他們最後按小、中、大,每級各選了一個班級。緊接著他們在曲尺形的教室中的一角架起了機器,但並不拍攝,為的是儘早讓孩子們熟悉機器,以免正式拍攝開始後孩子們因為陌生和好奇而造成不必要的干擾。一樓是孩子們的教室和活動室,紅漆地板以及綠色的墻裙因為白蟻,都被敲掉了,趁著孩子們放暑假的當口,攝製組重新鋪上了紅地板,貼上了綠色的墻裙。同時出於光線的考慮,還把這三間教室的窗簾換成了百葉窗。
首先學會不拍什麼
第一天進學校,有孩子問:你們來接誰呀?過了一段時間,有孩子説:你怎麼又來了?再過了一段時間,一天不見,就會有孩子問:昨天你怎麼沒來?“我們每人的腦子裏都有一到兩本花名冊,茜茜病了,貝貝沒來,蟲蟲情緒反常,高揚又尿床了,我們門兒清。”在揭開鏡頭蓋之前,只是兩個多月的功夫,張以慶他們已經和幼兒園的師生們打成了一片。並且,他們還練就了在一米長的幼兒床上睡午覺的功夫,同時也重溫了“睡覺起來疊好被”和“飯前便後要洗手,看誰桌上灑飯粒”的“古”訓。
攝製組每天早上6點多都會趕到幼兒園,中午就隨便吃個盒飯,有時候晚上還需要拍夜場。為了保證與孩子一樣的視角,學油畫出身的劉德東拎著攝像機,或蹲或趴在幼兒園裏呆了足足14個月。三十多歲的他是個自由職業者,以前為央視以及其他製片人拍過片子,有時候不高興説走就走,連招呼也不打。但這次他每天準時趕到幼兒園上班,手機沒有一天帶在身上。
60多歲的錄音師頭髮都白了,每天舉著七八米的吊桿,拾音話筒就在一張張桌子以及孩子們的上方,隨著攝像機鏡頭的變化移動。張以慶説因為拍攝期長,大家把該説的話都説完了,結果幾個月後在幼兒園裏,整個攝製組就基本上只剩下他説的兩個詞“開機”和“洗掉”了。他們和機器就像是桌椅一樣,已經變成了幼兒園的一部分。
不拍講故事,不拍做遊戲,不拍唱歌,不拍畫畫,不拍六一,不拍國慶……後來,有人問張以慶,你們為什麼這也不拍那也不拍,那你們拍些什麼啊?張以慶説,像六一、國慶,都是成人按他們的想法,讓孩子們先排練兩個月,再跳集體舞蹈,我們以為他們是快樂的,其實他們是痛苦的。還有其他導演都會拍的東西,像排練,他不拍,還有老師他也基本不拍。他捨棄了一些概念性的東西。張以慶説,在不知道要拍什麼之前,必須學會不拍什麼。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