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下決心去拍《陰陽》這部紀錄片的衝動來源於一個消息。
寧夏西海固地區地處黃土高原,乾旱少雨極度缺水。政府號召那裏的人們打窖蓄水,以抗拒一個接一個的災年。具體的做法是:在黃土地上挖一個大洞,如果天下雨,把溝溝洼洼裏流淌下來的積水蓄到窖裏去。經過沉澱的積水既可以飲用,也可以提出來澆灌莊稼。
一個窖裏即使蓄滿了水也是有限的一點兒。怎麼可能去“澆灌”莊稼呢?
具體的方法是:用一個桶把水從窖裏提出來,再把水放進一個更小的容器裏,然後一點一滴地向莊稼(一般都是玉米)的根部“澆灌”而去……
靠這樣的方式,還要在政府的號召下去收穫糧食賴以生存,我實實在在感受到渾身在冒涼氣。
自1985年起,我就隔三差五地在那一帶轉悠。目的自然是拍片子。當時的一個個“生動的情節”使我感到滿足。我拍過鬧社火、結婚喜慶、殺豬過年、教書先生、上不了學的孩子……
十年之後,當我又來到這裡的時候,我熟悉的一切還是那個樣子。我曾經拍過的“生動的情節”還是那麼生動地繼續著,沒有變化,可是我變了,我變得不滿足起來。過去我自持不錯的拍攝下來的每一個“片段”,回頭看去就像是串不恰裏的一堆文字,只言片語,不成文章。“前度劉郎今又來”的目的是找一戶人家,踏踏實實地蹲下來,仔細看看這“打窖蓄水種莊稼”是怎麼把莊稼種出來的。當然這是背景,是載體。能不能寫成一篇文章,關鍵是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合心思的“人物”。
寧夏的西海固地區由五個縣組成,人口大約有250萬人。用“苦甲天下”概括這裡的生存狀態實不為過。許多人面對這片土地吁噓感嘆之後提出整改方案,地位不同、角度不同、看法也不一致。從70年代初直到今天,諸如“大念草木經,養羊養牛”、“引水上山”;“大力提高人的素質”、“移民搬遷”、“外出打工”等等。每條措施都有人去落實,但都像我那篇“始終寫不成的文章”,斷斷續續不成氣候,不了了之。原因很簡單,不論怎麼説,人要生存就必須具備條件,最基本的兩條一是水,二是糧。沒有水種不了糧食,念什麼經也是扯淡。老百姓就是這麼説的。可當時不敢説,特別是各級幹部更不敢説。1988年我在這一帶拍了一部叫《闖江湖》的片子,大意是説西海固的問題長期而複雜,各種注意可以出,但貧困的現實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