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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女雕塑家楊淑卿老師走了。她和病魔抗爭了一年多,於今年十二月九日默默地逝去。當我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時心裏沉重而難過,我和楊老師的交往並不很多,但是僅有的一些合作,都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使我從內心有著難以忘卻的懷念。
1993年楊淑卿陪著一位台灣中國時報文藝副刊的記者兼副主任李梅齡小姐來到中國美術館,提出一個使我既高興又為難的合作項目。她們説:為了紀念1937年在北京逝世的台灣籍油畫家王悅之誕辰100週年,想借展有關他的藏品到台北展出,而且整個紀念活動與中國美術館合作,經費由中國時報基金會支付。對此我當然高興,這是一次開展兩岸交流的好機會,能夠對封塵了近半個世紀的油畫前輩藝術家王悅之進行一次有規模的宣傳,實在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為難的是珍藏在家人手中幾十年的王悅之油畫,自進館之日,就損傷殘破的比較嚴重。我向楊淑卿、李梅齡兩位客人介紹了這一批油畫的捐贈者劉藝先生和他母親歷經20世紀40年代的戰亂、50年代的艱難困苦,在當年極其惡劣的條件下,費盡心機能把作品保存下來,然後又無條件地捐獻給國家,這些作品是中國美術史的珍寶,也是中國美術館的珍寶。遺憾的是國內缺乏修復油畫的高手,同時也缺乏經費。我到美術館任職之後,認為對這一批油畫的修復沒有地道的專家,一般的油畫家是勝任不了的,拿出去展覽甚有風險。平常都不敢輕易搬動,更不要説出境了。她們二位聽到我的講述,同時也觀摩了幾幅作品,甚為動容,更感到王悅之遺作能留下已是不易,更覺得其價值可貴。在他誕辰100週年之際,兩岸聯手紀念他就更有意義。我便試探地提出:不知台灣能否解決修復問題。李梅齡小姐在暗暗的下著決心,很痛快地表示願意回到台北再仔細籌劃。我也希望楊淑卿老師能夠從中多多斡旋,力求這一事項能夠促成。
後來她們二位都給我回復,同意把作品提前運到台北修復,經費也由中國時報基金會支付。恰逢台灣省立美術館邀請我赴臺參加《兩岸水墨畫交流展》及學術研討會,我隨身攜帶一幅受損最嚴重的油畫——《鏡臺》親手攜往台灣。但見畫面亞麻布因濕潮原因已腐化成半透明狀,油彩也剝落了很多。我想先把它交給李梅齡小姐,由她請修復師修好後,送回北京看看效果,然後再確定其他十幾幅作品的修復。説實在的,我對台灣的油畫修復水平和能力絲毫不了解,同時也因為對這一批藏品的價值看的很重,如果修復失誤,還不如舊樣保存,深感此舉責任重大,千萬不能有絲毫閃失,所以先修一幅,作個試驗比較穩妥。
李梅齡小姐在機場迎接我和油畫《鏡臺》。她十分理解我的心情,也贊同我的做法。她和我直接乘車到達修復師李福長先生的家裏,借機我也參觀了他的修復室。仔細觀摩了幾件他正在修復的油畫,以及室內外的安全措施,使我心裏有了點底,這樣《鏡臺》就暫時客居在台北。過了半月余,李福長先生親自把修好的油畫《鏡臺》拿到中國美術館。我立即請靳尚誼、詹建俊等幾位油畫家鑒定,結果大家滿意。紗窗般的透明感消失,整幅畫面加固的很堅實,油畫的筆觸保留,人物形象沒有絲毫損傷,這樣的效果給大家增加了十分的信心。於是我們與中國時報基金會正式簽訂借展協議,由李福長先生親自負責,將館藏王悅之的油畫水彩畫一併運往台灣修復包裝,于1994年8月在台北市立美術館順利展出。當高瑋副館長和劉藝先生以及我館收藏部主任鄭作良同志出席開幕式時,和台灣同胞共同為王悅之先生的藝術所折服,展出效果獲得了強烈的反響。半年之後,全部修復包裝整修已新的王悅之遺作回到中國美術館陳列,並且召開了座談會。對此我們全館同志都非常興奮,特別是王悅之的兒子著名書法家劉藝先生及其他親屬,其滿意的心情難以言表。一些老同志都為兩岸此次紀念王悅之的活動熱烈地祝賀,對台灣中國時報基金會以及李梅齡小姐由衷地感謝。我尤其對楊淑卿老師積極努力,從中斡旋的無私援助表示深深的敬意。她對維護民族文化遺産的責任心和對兩岸交流的熱忱,值得我們美術館人學習。然而楊淑卿老師卻平心靜氣地説:這沒什麼,算不了什麼,不應該感謝我。我只是盡了一點點自己的力量。我們做任何事情,都會有困難,我不主張多説,像有些人怪怪地總是説。我想能辦點實事最好……。當時她的情深義重的神態,為國家美術館辦了好事絲毫沒有邀功的意思,使與會者深受感動,贏得了會場上一片掌聲。
楊淑卿老師在二十世紀50年代考進中央美術學院學習雕塑專業,可謂新中國第一代女雕塑家,幾十年來潛心創作。1979年她的大理石雕刻《姐妹》,被中國美術館收藏,90年代一直陳列在東南角廳外檐廊下,和錢紹武的花崗岩石雕《江豐像》,付天仇的石雕《徐悲鴻像》等藏品陳列在一起。潔白無瑕的兩姐妹頭像,以其溫情細膩的造型美麗感人,和其他作品的粗放風格對比尤有特色。原來她是在台灣長大,因而經常惦記著生活在台灣的妹妹,因此她在這件作品中充滿了真實的姐妹親情和發自內心的期盼團聚之熱望,期盼祖國統一的理想,表達了她的愛國情懷。站在她潔白的石雕前所體悟到的激情,就可以理解她對兩岸文化交流促進台灣回歸的極大熱忱的根由。她和李梅齡小姐的合作亦如姐妹一樣親密無隔閡。為此她不僅僅為王悅之的紀念活動付出辛勞,在兩岸交流的其他方面她也默默地作了許多有益的工作。
十數年過去了,每當我看到王悅之的油畫及水彩畫陳列在美術館時,我就立馬想起了楊淑卿老師和李梅齡小姐。今年十一月美術館園廳裏又展出了王悅之遺作,此刻楊淑卿已在病危之中,我真沒有想到這麼快她就會離去。回想往事,我在愴然中想起毛主席曾經號召大家學習白求恩毫無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時説:“一個人能力有大小,只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楊淑卿老師為國家美術館所作的事情,為祖國統一大業所作的事情,看起來並不是什麼壯舉,然而卻是一件件實事,而且毫無自私目的的實事。其實美術館的發展和所有的歷史文化積澱都是一點一滴的累集,能夠作出一點奉獻就很可貴。
楊淑卿老師作為一位著名的女雕塑家、中國美術館的朋友所作出的默默奉獻,我們美術館人會長久地銘記。她走了,她高尚的品德永遠留在我們的記憶之中。僅此短文以表我心中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