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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離開我們——深切悼念劉開渠先生

楊力舟

發佈時間:2012年12月13日 11:19 | 進入美術論壇 | 來源:央視網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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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正在籌備中國美術館建館30週年紀念會,議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項是請劉開渠館長髮表講話。不料6月18日清晨5點鐘接到師母程麗娜先生的電話,説劉老于夜裏3點鐘在洗手間摔了一跤。我和呂章申同志立即趕到劉老住所,把他送進了協和醫院。這裡的專家教授都熟知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當即會診,確定劉老左腿股骨脛骨折,先採用牽引術來治療,然後再作進一步的全面檢查和制定最佳醫療方案。

       劉老躺在潔白的病床,還是那樣慈祥、坦然。牽引術實際上很不舒服,他忍耐著,對來探視的人報之以微笑。我們都認為這次挫傷並非致命,怎的摧垮堅強的劉老?堅信三、兩個月後劉老就會康復的。沒有想到由於呼吸道感染,6月23日上午他感到憋氣開始哮喘。他不時地呼喚我的名字,我俯身立在他的床邊,他老還是那麼客氣地讓我坐下。他吃力地敘説對館裏工作的一些想法,囑咐我工作中應該注意些什麼,鼓勵我為美術館更輝煌的未來而艱苦奮鬥。24日下午,他又一次叫我。我扶著劉老的左手,傾心聆聽他説話。但見劉老微弱的聲音吐字已經不甚清晰,那雙祥和的眼睛已經深深地凹陷,目光開始恍惚,可他的思維卻還清晰,心裏明白自己的生命已至垂危。他還要再給我作一點交待。我深知此時劉老耿耿於懷的事情是美術館主樓加固維修工程完成之後如何迅速建立呼籲了多年的藏畫庫。劉老輸著氧氣斷斷續續地説:“你們要把畫庫建好……展廳以後還可以再修好一些……該設計圖紙了……”突然,病情急轉直下,頓時我的心情也沉重到了極點——一個對人類做過巨大貢獻的人,臨終時把肺腹之言交待給了我,這種重托和厚望縱使有千斤和萬難,我也要擔待!我噙著淚水安慰劉老:“您放心,我們會照您説的去做!”我沒有聽到他説自己,他置女兒不顧,一心惦念著美術館的事情,這是何等無私高尚的人格啊!他的談話使在場的人們無不為之感動,無不對劉老更加崇敬。當夜3點40分,他的脈搏開始消失了。我們大家佇立在病房門口,急切地期盼著醫生能給我們一個“搶救成功”的佳音。醫護人員把能用的辦法都用了,堅持到早晨5點10分,劉老再也沒有醒過來,他故去了,敬愛的劉開渠先生真的故去了。病室裏寂靜得令我感到茫茫然,唯願自己能為劉老年過八旬的夫人與疾殘在身的女兒分擔點骨肉親情訣別的哀傷和悲痛……

       連日來我思慕不已,劉老的音容笑貌和臨別前語重心長的交談時時浮現在我的面前,他老人家沒有離開我們。

       我最早與劉開渠先生接觸並聆聽他的教誨,是在1985年秋天。文化部即將召開全國部分省市美術館工作會議,為了能夠把會議開得有實效,我作為藝術局美術處負責人,依照李剛局長的提議,會前須徵求中國美術館館長劉開渠劉先生的意見。當我踏進劉先生的宅院,他老人家步出客廳,在蕉蔭之下迎我進屋。我仰慕已久的大師面帶親切憨厚的笑容,伸出了有力的大手,一股暖流驅走了我在權威面前那種生疏與拘束之感。簡短的交談,我除了有感於得到蜚聲中外的這位雕塑泰斗對年輕後輩的謙和與熱情款待而外,更深一層的感觸在於他對文化部召開關於美術館的專業會議的由衷興奮和十分重視,言語中吐露出的責任感是發自他心底的。劉先生説,美術館事業在中國是個新興事業,多數人對他的功能、作用缺乏認識,因此也缺乏足夠的重視。在管理方面沒有成熟的章法,辦成什麼樣子沒有一個模式,由政府出面召開會議,就全國現有的幾個美術館的工作進行經驗交流和討論,能夠取得一個共識,很有必要,身為國家美術館的館長責無旁貸。他不僅積極支持召開這樣的會議,而且非常熱忱地表示:“到時候無論在哪個地方開會,我都要出席。”1986年5月,已經82歲高齡的劉開渠先生興致勃勃地親赴南京參加會議,並且致開幕詞。他還仔細傾聽了各地美術館代表的發言。自此,我對劉先生那種飽滿的熱情和為事業不辭辛勞的精神有了更切身的了解。


       1989年初,文化部委派我到美術館主持工作。在特殊的背景下,我覺得擔子很重,當然地首先拜訪劉開渠先生,向他請教。因為他是美術館的旗幟。這一次和劉先生的見面談了近兩個多小時,從美術館的興建、演變、談到現狀,談到多年來好不容易所取得的成績以及存在的問題。先生侃侃而談,思緒萬千,既闡述了自己的建館主張,也傾吐了他的苦衷。85歲的老人思維清晰,是非分明。雖然他心情比較沉重,但是充滿著對美術館的前景與未來的憧憬,雄心猶在。劉先生説:“我想把美術館搞成中國的盧浮宮,有人就説‘別聽劉開渠那一套,他言必稱盧浮……’我年紀大了,我沒有什麼,我當不當這個館長都沒有什麼關係,我説不定哪一會就死去。我是想中國美術館這個事業,這個事業應該有人搞,應該把他作為自己的事業去搞。美術家中缺這種人,我希望你能這樣做。”他胸中懷著人民的事業,這種巨大的人格力量和厚重寬大的胸懷,使我對老人家更加敬仰。老人是那樣的誠懇!古人皆有“誠之所至則金石為開”的説法,何況我等後輩尚非“金石”,怎能不為其至誠而受到感召和鼓舞呢?所以在後來的工作中遇到困難的時候,老人家的這一席話常常給我以力量。

       劉開渠先生一再地強調,要辦好美術館,首先要搞清楚美術館的性質和它獨特的功能。他多次論述美術館是造型藝術的博物館,是國家進行審美教育、思想教育的社會性課堂。他説:“歷史博物館講歷史、美術館講美術史”,“講美術史就要靠藏品的長期陳列”,“外國人來到北京很希望看我們的陳列”。“世界上有不少國家的城市出名,就因為那裏有著名的美術館”。是的,美術館事業的發展和建設成就,是一個國家或地區藝術發展和文明程度的重要標誌之一。也是我國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和內外文化交流的窗口。劉先生在晚年中不遺餘力地要為美術館多辦事情。當我們遇到重大問題需要劉先生參與決策時,他不避酷暑嚴寒,隨請隨到,出席會議,視察工地,巡視展廳,甚而檢查環境衛生……為了展廳大樓的加固維修工程,為了籌集經費建立畫庫他四處奔走呼籲,書寫政協題案,還時常為館裏的各種業務活動、畫展開幕式題詞剪綵。劉老離休多年來依舊心繫美術館,心繫我國的美術事業,就在他和我們將同慶中國美術館建館30週年的前夕,他卻與世長辭了。然而,只要中國美術館在,只要我國的美術事業在,劉開渠先生就和我們同在,他永遠不會離開我們。

       舉世皆知,劉開渠先生是中國現代美術史上最傑出的雕塑家。他把西方雕刻藝術引進中國,以之表現現實中的人。他為眾多的革命者、勞動者、名人學者造像樹碑,創作了數十件傑出的雕塑藝術品,有的作品,正如人民英雄紀念碑那樣,永遠屹立於人民的心目中,永遠屹立於世界雕塑藝術之林。他把西方古典現實主義的嚴格的寫實性雕刻技術傳授給遍佈全國的一大批藝術學子,為創造和發展新中國的雕塑事業勤奮耕耘了70年。

       後半生中,他一方面從事雕塑藝術的創作,一方面育人教學。除了任中國美術館館長之外,還擔任中國美術家協會副主席,全國政協常委,近十年來又擔任全國城市雕塑指導委員會主任,參與大量的社會活動、外事活動。只要對黨和人民有益,對他人有益的事情他總是滿腔熱忱,毫不推辭,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辦理。我雖然不從事雕塑這門藝術的創作,但是在劉先生身邊工作,不斷得到他的言傳身教,真乃獲益匪淺。不光是我和其他常在他身邊的人,雕塑圈、美術界及社會上所有的人,無論職位高低,不分尊貴與卑微,或年長或年幼,他以禮相待,以誠相交。他平易近人,他樸實、厚道,他的為人有口皆碑,他的情操與品格堪稱楷模被世人所公認。

       劉開渠先生歷經了90年的人生征途。他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在黑暗窮困、饑寒交迫的戰亂流亡之中苦鬥過半個世紀,在政通人和,當家作主人的光明天地裏他“俯首甘為孺子牛”,為人民的美術事業奉獻著自己的心血汗水,直至暮年壯心不已,他仍然為中國的美術事業開拓渠道,昭示我們年輕的後輩邁向更加輝煌的明天。人們常説,人活著就活個精神頭兒,我們館的同事們都為劉先生精神矍鑠而高興,願為他90高壽舉辦一個慶祝活動。這個意向得到文化部藝術局、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央美術學院、中國城市雕塑指導委員會的積極支持,因此從今年年初即籌備兩項事情:1.編輯出版紀念畫冊,重點介紹劉先生的生平和全部雕塑作品;發表50多幅珍貴的歷史照片,重新整理撰寫劉先生的活動年表。2.於今年11月份在我館舉辦“劉開渠雕塑藝術大展”(包括其書法、水墨以及各個時期主要藝術實踐中的圖片和資料),全面地宣傳和歷史地評價劉開渠先生的卓越藝術成就,為研究劉先生的藝術思想、創作道路、學術貢獻進行一次全面的展示。我想這必將是研究中國當代雕塑史的重要一頁,也作為我們館全體同志向劉開渠館長賀壽的一份禮物。可是,老人家未能等到這一天,他沒能親眼看到自己的美術大展隆重開幕……莫大的遺憾將會籠罩在“劉開渠雕塑藝術大展”的展廳上空,然而他那精湛的雕塑藝術將於世長存、人民藝術家的光輝形象將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他對美術館所設想的宏圖,我確信將會變為現實。劉開渠先生永遠不會離開我們。

       1993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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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楊力舟
  • 深切悼念劉開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