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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活躍在當代中國畫壇的夫妻畫家,共同創作過宏幅巨構。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兩人合作過一系列載人史冊的巨作,屢屢榮獲國家美展金獎,《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太行鐵壁》、《黃河在咆哮》、《火線上的姐妹》 等作品奠定了他們在中國畫壇的地位。“畫壇黃金搭檔”之稱不脛而走。不僅如此,他們還在各自的藝術領域探索。他們以高超的藝術造詣塑造出眾多時代人物的形象,從散發泥土清香的土地上的濃郁的民俗風情,到所處時代的重大變革、人物面貌,兩人都以嫻熟、富有魅力的筆墨,以獨特的風格拓展繪畫作品的表現力。
他們舉案齊眉,夫唱婦隨,在他們身上有著太多叫做“緣分”的巧合。同年同月出生於山西,並且同時考入西安美院,同窗苦讀時得到我國20世紀傑出的國畫大師蔣兆和、葉淺予、李可染、劉淩滄諸位教授的指點,畢業後分配到同一單位,為了同一個事業,他們共同創作了許多令人矚目的藝術作品。他們便是中國當代畫壇的著名畫家楊力舟、王迎春夫婦。他們堅貞不渝的信念、執著于藝術永不停息的步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採訪安排在《中關村》雜誌俱樂部。午後陽光透過窗棍灑落在地上,溫暖明亮。他們溫柔謙和,不侃侃而談但切中要害。我們談到西方文藝思潮、談到他們的人生之旅,談到人性和創作,談到那些經過的時代和作品中蘊藏的印記……
搖籃中成長
1942年,在山西臨琦縣的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楊力舟出生了。那時候,國家正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兵荒馬亂,一片狼藉。母親被疾病奪走生命後。5歲的楊力舟從山西老家投奔蘭州的姑父母,沿途所見讓他終身難忘: 難民成群、機槍掃射、激烈搏殺、哀嚎不絕……年幼的他經歷了那個時代最殘酷的部分,從風陵渡口乘坐捆在一起的棉花包漂流在黃河激流之上的情景曾在他腦海中反復播映,後來,楊力舟去到西安求學,來來回回也要過黃河。以至於在以後的創作中,黃河以及時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民成為他關注的對象。姑父母希望楊力舟學醫,在那兵荒馬亂的日子,也能有一技傍身,有碗飯吃,沒有想到的是他卻愛上了繪畫,跟著高年級的同學寫寫畫畫。也正是源於這種愛好,15歲的楊力舟獨自背著鋪蓋卷到西安應考。那時候,錄取40個人,他排在第25位。同時被錄取的還有一個來自山西的老鄉,王迎春,在班裏是年紀最小的女生,也是學習最用功的學生。
王迎春也是出生於1942年,山西太原。國難當頭,日本全面侵略中國,太原淪陷。同楊力舟一樣,在王迎春的童年記憶中,是槍聲、炮聲和飛機的轟炸聲,是人們驚恐的尖叫聲和哭嚎聲。但這並沒能阻止藝術的種子在她心中生根、發芽。心靈手巧的外祖母剪的窗花,繡的鞋面、枕頭,做的布娃娃,帶給她無限的慰藉和欣喜,從點點滴滴注入到她的血液中,成為她藝術的啟蒙。
在西安美院學習的日子裏,王迎春不、僅接受了蘇聯藝術教育和革命現實主義創作思想的熏陶,同時還很喜愛蔣兆和、王式廓的人物畫,受到了劉文西的直接教誨。特別是珂勒惠支的版畫對她的影響很深,那濃厚的人道主義感情,深沉的悲劇色彩和強有力的藝術表現手法,都與歷經過戰爭苦難,又逢萬象更新的新社會的王迎春的心靈相契合。於是,對藝術的渴求使得王迎春在美院開始了自己的探索歷程。也是在美院,王迎春和楊力舟兩人的感情開始升溫。“我們兩結合的緣分在哪呢?有一次我到素描教室,只有一個素描教室有燈,我推開門一看只有一個學生在畫畫,就他——楊力舟。我馬上覺得,吆,這傢伙真用功,有點肅然起敬的感覺,這樣的話,第一次我對他留下了一個很好的印象。還有一次契機就是,我們有一次畫水彩寫生,我突然發現我的水彩盒丟了,我就大聲嚷嚷‘我的水彩盒丟了’,也就嚷嚷了兩句,週一的時候楊力舟就給我送來一個嶄新的,我一看是新的,那肯定是他現買的,我們到城裏45里地,相當於從頤和園到天安門,那時候簡直是雪裏送炭,非常令我感動!這種感動和尊敬使得我們更多的接觸,聊天呀學習呀,由同學的友情發展為愛情。”
第三學年學校分專業,楊力舟和王迎春決定各學一套:楊力舟選擇油畫和雕塑專業,王迎春選擇國畫和雕塑專業。目的為了將來畫大畫而具備雄厚的基礎和造型能力。受當時社會條件所限,難得讀到他所嚮往的國內外大名家的原作,只能借助於有限的畫冊及印刷品,求知若渴。
1966年,楊力舟和王迎春畢業分配到北京,後來因故離職,兩人雙雙回到山西太原,到一家印刷廠上班。工廠領導説:“學了畫畫也不要把本事丟了,給廠裏畫一張毛主席像吧,就畫天安門城樓上挂著的那一張。” 後來畫出來一看,一模一樣,一片叫好聲,引來附近的領導都來看。以後有什麼紀念活動,印刷廠的隊伍最引人注目,頭前是毛主席肖像,隨後是《毛主席去安源》。工人師傅做個大木匾,安上轱轆,眾人推著走在大街上,意氣風發。後來廠領導要求做一些大板子,把廠房、廠區,能挂的地方全都挂上,全都畫上畫。正是因為這樣的機會,楊力舟和王迎春才不至於荒廢了學業。1967年,這對情侶在患難與共中結為生活伴侶。
同繪大創作
楊力舟和王迎春藝術上的創作也是剛剛起步。1970年,他倆應邀參加了平型關紀念館的歷史畫的創作,聯手創作了油畫《平型關大捷》,而這也是他們從西安美院畢業之後的第一幅主題性創作。這期間,他們到部隊體驗生活,沿晉北長城一帶收集素材,思想不斷碰撞和交流,從準備到作品完成,花去了一年多的時間。如今,我們從這幅被人津津樂道的畫面中依稀可見歷史特有的印記: 硝煙瀰漫、殺聲震天,慘烈的廝殺場面、激烈的白刃戰,驚心動魄。遠處是綿延的山巒和屏障般的人墻,在這些英雄形象中再現真實的歷史,波瀾壯闊。
1972年是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30週年,有關部門借機重提美術創作。在省美協老領導蘇光先生的領導和參與下,楊力舟、王迎春創作了油畫《文武之道,一張一弛——毛主席在晉綏日報編輯部的談話》。蘇光作為魯藝老兵、《晉綏日報》的老編輯,親耳聆聽過這次講話,作品由他提出創意,並構出小稿,楊力舟、王迎春由工廠抽調上來,創作此畫,用以參展。如今重讀這幅油畫,仍會感到樸實親切的畫風撲面而來,不失為歷史佳作。人物刻畫鮮活自然,用光設色別具匠心。然而,在這作品背後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和藝術家的堅持。作品完成參展前夕,有領導找到楊力舟,説:“你這幅畫表達有問題,主席站著,其他人卻坐著,這不行! 要重新畫,否則不能參展! ”楊力舟卻堅持,説這就是還原真實,要生活化而不是神化。結果畫作還是在歷史長河中得以留存下來,並記錄了這段特殊的時代。之後,他們再接再厲,創作了國畫《挖山不止》。
為了創作《挖山不止》,他們多次到大寨體驗生活,和陳永貴一起勞動,白天下地幹活,晚上畫素描。畫作中的陳永貴迎風冒雪,帶領鄉親戰天鬥地,挖山不止。而這更像是楊力舟他們那段時間生活的寫照。藝術創作如同此畫所寓意的那樣,“挖山不止,奮鬥不息。”
一系列的作品在兩人畫筆下定格卻又栩栩如生,不管是對中國歷史的真切回顧還是抵禦外虜的同仇敵汽,他們的繪畫都是與時代同步。如果説《文武之道一張一弛》(1972)、《挖山不止》(1973)、《向毛主席彙報》(1974)等作品是他們的前期嘗試,是他們“闖”入當代中國畫壇的成名作,那麼《太行浩氣傳千古》(1977)、《黃河在咆哮》(1980)、《太行鐵壁》(1984)、《火線上的姐妹》等作品便奠定了他們的歷史地位,也折射出他們在那個時代創作逐步走向成熟、創作激情越來越奔放的歷程,同時這些作品也為他們贏得了諸多的掌聲和榮譽。《黃河在咆哮》及《農樂圖》獲葉淺予獎學金;《太行鐵壁》獲第六屆全國美展金獎、解放軍全國文藝評獎大獎;連環畫《小二黑結婚》獲全國第二屆連環畫二等獎,並赴香港、日本、澳大利亞等地展覽。
如今從王迎春手裏那張采風時候拍的照片,依稀能感受到創作《太行鐵壁》的情形來。“1983年我們去太行山采風,準備參加全國美展的作品。當時我們在討論怎麼通過一幅畫把軍民團結抗日的那種精神表現出來? 後來在黃崖洞,我突然感覺那些手頭好像站立的一群人,而他們正是我們要去展現的英雄形象。”而這也是繪畫與雕塑的一次融合,創作方法上的突破和解放,使得楊力舟、王迎春在那個時代脫穎而出。他們的成功與紮實的基本功和嚴謹的創作態度密不可分。
他們記錄了時代,而時代也給他們的作品以記憶。通過合作這些足以載人史冊的宏幅巨構,在畫屆他們贏得了“黃金搭檔”、“混合雙打冠軍”的美譽。
個人新風格
20世紀80年代,楊力舟被調到中國美術館擔任館長,王迎春也在中國畫研究院擔任業務處長,藝術上已經成熟的他們,開始在藝術創作上進人到另一個尋找個人新風格的階段。
楊力舟從小就紮根西部,他的創作一直沒有離開散發著泥土清香的土地。他筆下反映北方農民生活的作品,不僅具有極強的藝術表現力,而且滲透著對那片土地的真摯情感,作品中流露出濃郁的民俗風清讓人感到親切和喜悅。
小羊羔、小皮襖,嗩吶聲聲,日出日落……這些符號經常在楊力舟的畫作中出現,這是他童年記憶中最真實的部分,對生命的熱切關注是他一貫的創作主線,這種關注加上黃河那樣的背景愈發深沉厚重。
在“奔馬” 系列中,楊力舟不僅保持了寫實風格,又在色彩、表現方面突破,借助遼闊的草原和奔騰的群馬,通過表現民族風情,來倡導一種一往無前的拼搏精神。他筆下的駿馬彪悍雄健,鐵蹄如鏟,神駒天降,風卷雲舒。撼人心魄的時刻發生在起跑前,參賽選手及賽馬踏上起跑線,一根紅線攔住跑道,馬蹄“嗒嗒”,躍躍欲試,箭在弦上,一觸即發,氣氛火熱到極點。
同時,自幼喜歡京劇的楊力舟也用水墨繪製了許多戲劇人物,那飄灑絢麗的服飾,那一招一式優美洗練和高度概括的動作,都能使人充分領略畫家的獨具匠心。他的作品微妙傳神,仿佛使人聽到舞臺上鏗鏗鈧鈧的鑼鼓聲。在他畫面多營造的生活中,瑰麗無比。
而王迎春在這一時期的探索也是大有斬獲。她畫了一系列幾何構成的水墨人物畫如《農樂手》、《思》、《慈母手中線》等作品,在水墨的肌理上嘗試,畫面上幾何切割的組合與前期作品的刀削斧劈一脈相承,傳統筆墨與立體構成相融合顯現了形式感又有深邃內涵。
王迎春畫筆下的形象豐富多彩,她對生活的愛更是躍然紙上。也畫有大量的以活潑可愛的放羊娃、回娘家的小媳婦、純樸的老漢,以及羊、雞等為主角的小品畫。1990年代王迎春從色彩水墨的交匯上進行了藝術上的嘗試。創作的彩墨畫《喜迎門》加強了色彩的成份,以墨線勾勒人物輪廓,以紅、黃為主基調的色塊將畫面分割出塊面,繼續延伸構成因素的探討。誇張變形中有筆法韻味、光色變化,烘托出熱鬧的喜慶氣氛。形成一種整體的和諧,和農村生活的歷史滄桑感。
王迎春以外祖母、母親、自己和女兒創作的一組四聯畫《同在春季》,體現了自己關注社會的人文情懷。外祖母是個規矩嚴謹、倍受封建桎梏折磨的小腳女人;母親有些開化,但仍被舊時代束縛著;畫家自己,因為走上了藝術道路神情上充滿了自信;小女兒則生活在物質優越的新時代,天真活潑給人暢想人生的快樂感。這四幅作品生動而又深刻的折射出近百年來中國社會的變化和時代的烙印,令人印象深刻。
如今已是花甲之年的楊力舟和王迎春夫婦,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過著畫家永不退休的筆耕生活,他們不僅還在談論藝術,還在享受生活給他們這些美好的時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在這個秋日午後的陽光裏,他們相視而笑,一臉恬然。沉浸于更新的歷史畫巨制、青綠山水的藝術探索之中。
《中關村》2008年12月第106頁,總6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