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水和畫中山（創作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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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底升起了炊煙，獨自一人在松林中徘徊，就會感覺出宇宙間空寂悽清的美。

　　泉順著山壁流淌，當奔流到深潭時，水漲滿溢出後又飛花碎玉般的似空中瀉下的銀河，繞過如群虎森立的巨石、穿行在卵石、流沙和水草之中、泉聲時而叮咚、時而轟鳴、和著山風松濤，似虛幻飄渺的神殿中飄起的仙樂。宇宙的造物主啊“您”為我彈奏起了我心中思念的七弦琴。

　　當浸過青草的泉滋潤了地生的青苔，一種傳感著銅綠的顏色，映照著天光，照亮了我往昔曾經憂傷暗淡過的心扉。

　　選一處平展的石臺，依坐其上，吸了口帶著各種野草花香味的空氣，悠然地點燃了一支香煙，啜了口香茗，細望著開在秋陽下的山菊花，黃燦燦地似金子般閃爍在崖畔和各種草地上。一隻美麗的粉蝶飛來了，我浸著香陣，望著蝶兒，仿佛撫著仙子了。

　　遠處太陽終於透過雲層，映照在群峰之巔，天宇下又閃現著無數誘人的光暈，伴著絢麗的雲彩，一圈圈、一片片地挂在崖上，抹在了林梢，此刻，天光日影是顯得那麼地五彩繽紛，色彩斑斕。

　　流泉無休止地又在空際的二屏青山間的崖上，依然嘩、嘩、嘩地流淌得起勁呢！

　　倦了，我就眠在芳草地上，細數著天幕底下那道道幻化著的雲峰、湖海、山嶽、丘原……

　　許久不見的鷹隼又飛回來了，她展翅晴空，拍打著她那漸趨豐滿的羽翼，漸飛漸遠地去了。

　　我愛真山水，也陶醉於畫中山，終於我又沿著林間的山崗，穿行過這一片松原後復又信步在夢中的綿綿草地上。

　　先前，在悶熱，暑氣蒸騰的夏的節候，那曾經在枝頭喧囂過熱鬧的知了聲，隨著秋陽餘熱的減退，靜夜涼氣的初臨，已偶然只聽得幾聲了。我終於又憶起了唐人的詩句：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

　　又：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體味山中的生活，感受著造物主“動”和“靜”地生命的二極律動，近處山風過處，松濤聲和著泉的奏鳴，又此起彼伏地洗滌著我心中的塵慮，並喚醒了我對中國傳統山水畫千年余脈的追懷……

　　當隴上的秋月升起時，一片青光灑下來，聽著遠處鴿哨聲劃過天際，我親和著大自然山水的情結，終至心地舒暢，塵慮全消，此刻，心境是那麼地豁達、寧靜和遼闊、通明。

　　我似喝了醇和的白幹，醉醺醺地終至分不清何種是宇宙，又甚麼是自身了。

　　“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是“南宗的山水”從真山水中抉出，抑或是眼前的真山水又絕似“畫中山”，我沿著山水畫的源，終於和造物主及千年積澱的中國深層的傳統文化，融合在一起了。此種感懷、此種情緣、此種福分，真是應了“山中方七日，人間已千年”了。

樓安平

  2003年于吳江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