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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大箴:歡樂與悲涼——讀閻平的畫

發佈時間:2011年01月27日 19:35 | 進入美術論壇 | 來源:CN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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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藝術創作中理性和感性、哲學觀念與藝術形式之間關係,歷史上有許許多多的哲人和藝術家發表了很多精闢的見解,歸納起來大致有下面幾種意見:藝術創作中理性與感性都是不可或缺的,沒有純粹的理性或感性的藝術;藝術家因其個性素質不同,在理性與感性之間肯定會有所偏重;藝術史上的思潮與流派的分野由多種因素促成,其中藝術家們對理性或感性的偏移往往是重要的因素,尤其在近現代西方美術思潮演變中,這種情況表現得更為明顯;藝術可以是純觀念的,因為一切藝術形式和語言最終留給觀眾的只有是觀念—觀念藝術的倡導者們如是説。這裡我們不便討論這些複雜的美學問題,幾千年的藝術史向我們昭示的似乎是明白無訛的事實,那就是赤裸裸地顯示任何觀念的所謂藝術一定是乾癟、乏味,沒有感染力的。同樣,一味無節制地渲泄感情的藝術也不足取,因為這有悖于藝術創造與欣賞的基本原理。

    當我走進女畫家閻平畫室之後,在腦海中很自然地閃過上面這些念頭。她的一幅幅畫風瀟灑自如的油畫作品,表明閻平是一位偏重於感性的藝術家。她受過學院的訓練,學習過嚴謹的寫實技巧,但她天性愛好自由,表現性和寫意性的藝術對她更有吸引力。早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當“85新潮”提倡的“理性繪畫”之呼聲不絕於耳時,她就以展示“母與子”系列引起畫壇的關注。她用隨意的筆觸,鮮麗的色彩,表現母與子的親情,給畫壇帶來新鮮氣息。這些畫面之所以動人,是因為閻平畫的是自己的生活體驗,是自己做母親的感受。閻平不把繪畫看得那麼神聖,也不把繪畫的道理看得那麼玄奧和高深莫測。她信奉單純和樸素的生活哲理,用她自己的話來説,“我的生活平淡而寧靜,我像所有的母親、妻子一樣每天以最快的速度忙家務,然後獨自去畫室,都是柴、米、油、鹽、醬、醋、兒子、丈夫……”她遵從單純和樸素的創作原則,畫自己感興趣的人和事。當她做了母親之後,對她來説最動情的是自己的兒子,因此,母與子的便成為她繪畫創作的主要題材。

    繪畫史上有許多女畫家都取材于母與子的場景,其中最廣為人知的是美國印象派畫家瑪麗•卡薩特(Mary Cassat,1844—1926)的作品。卡薩特的這類題材也是由她個人的生活體驗為基礎,她畫的是自己家庭的生活情景。卡薩特和閻平這兩位女畫家創作的母子畫面,都充滿著親情的詩意,卡薩特的語言偏于寫實,閻平重於表現。閻平從自己的生活感受出發,不拘泥于真實的人和真實情景的描寫,更多地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在形式技巧上,兩位女畫家都重視繪畫性,重視筆觸與色彩語言的運用,只是閻平對西方現代主義藝術有所涉獵,她十分喜愛馬蒂斯和畢加索的藝術,又具有中國民族傳統藝術修養,比卡薩特更重視繪畫語言的書寫性。

    “書寫性”這是品評中國繪畫的用語。歷代中國繪畫,尤其是文人畫,是用較柔軟、靈便的毛筆繪製的,以書法的線為造型基礎。筆線的曲折起伏和長短粗細的交織,筆力輕重緩急的無窮變化,點擦皴染的靈活運用……這些繪畫手段所造成的節奏和韻律,賦予中國畫以寫意的特徵,不重形似而重情與意的表達,即在形式語言中更強烈地抒發創作者的感情。“書寫性”針對“製作性”而言,一切繪畫創作都具有書寫和製作雙重屬性,前者更牽動人的心靈而含有精神性,後者更多地屬於手藝與技術。閻平的油畫造型語言不是靠功夫“磨”出來的,而主要是靠自己的功力與修養“寫”或“畫”出來的。閻平欣賞和喜愛文人畫,她在母與子的系列油畫創作中採用了文人畫的某些技巧,在我看來不是她的刻意追求,而是受傳統文人畫熏陶的結果,或者説是由於她的藝術天性易於接受文人畫傳達出來的信息。近二十多年來,在我國畫壇中出現了令人厭倦的“做”畫風氣。“做”的繪畫不論是具像寫實還是抽象的,都缺乏神韻。在這種情況下,閻平有靈性的“書寫性”油畫作品受到人們的關注與好評,就更不是偶然的了。

    “母與子”是一個敘説不完的故事,至今閻平還在這個題材中不倦地探索。她似乎不是在發掘它的思想深度,而是在繪畫語言的豐富性上尋找新的可能性。與此同時,她也在擴展自己的繪畫題材,近幾年來,閻平創作了“小戲班”系列。所謂“小戲班”,就是傳統地方戲或雜技演員班子。這群演藝人的社會地位雖然卑微,但他們有自己的行會生活習慣,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們的舉止、言行有纏綿悱惻的特性。閻平在農村的一段生活經歷,對小戲班的生活很熟悉。她了解和同情這群藝人。通過畫他們的化粧、排練,以及消磨休閒時光的情景,悄悄地在傾敍隱藏在她心底的對他們的複雜感情。不同於“母與子”系列的是,閻平在這些作品中表達的是一種內在的惻隱之心,閻平在描繪他們“艷麗”的外表時,賦予這些“優伶”形象一絲淡淡的哀愁。

    寫到這裡,我忽然向自己發問,閻平畫作中的基調是歡樂的還是悲涼?我之所以給自己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當我在她的作品前面徘徊時,畫面上向我傳送這兩種情緒,它們又難解難分地交融在一起。閻平自己説的話,也不時給我一些提示:“每一幅畫都是瑣碎生話的影子,是我的日記。日記裏寫著我的秘密,我用自己的色彩符號敘述著我的快樂和悲傷。春去秋來、聚散離合以及生活中許多細小的變化都讓我感懷,我害怕歲月的流失,害怕老去的孤獨和寂寞。每一個落日黃昏,看著屋內瀰漫著柔和的光,那暖暖的氣息使我緊張疲憊的心鬆弛了,讓我品味到生命的價值,我感到了一種活著的感動。”(閻平:《畫外隨想》)從這段話語中,我們不僅可以看出閻平善於捕捉自己瞬間即逝的感情,而且珍惜自己對事物、對人生的體悟。恐怕正是有這些生活感受和體悟溶化在她的血液裏,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她的畫筆,賦予她繪畫語言以豐富的感情色彩。我想,閻平不能單純地被歸入“給人們提供歡樂”這一類型的畫家。閻平這一代人享受著改革開放時代陽光的沐浴,他捕捉身邊的喜悅和歡樂,但“文革”災難留下的心靈創傷仍隱隱作痛。“那些年少時對生活的憧憬在‘文革’歲月裏被現實殘酷地撕碎了……”(同上)她用這樣的語言寫她那一段生活的回憶。這段話有助於我們解讀她的作品。

    女人愛花,不少女畫家愛畫花。在閻平的“母與子”和“小戲班”系列中,經常有花卉出現,此外,她還創作了不少獨立的靜物花卉,描繪大非洲菊,芍藥等。閻平不僅在盛開的鮮花中看到了生氣和喜悅,看到了豐富的色彩,而且還看到了鮮花盛開之後的敗落,在花開花落中她咀嚼著人生的甘苦,生命的短暫……

    偏重於表達感情的畫家閻平,在她偏愛的粉紅色調中,在她駕馭自如的靈動線條中,在形與色交響的畫面構成中,她享受著繪畫創作的無窮樂趣,向我們呈現她發現的美,同時悄悄地在向我們傳達她的思緒和她深藏於心底的秘密。

    閻平是一位情感性的藝術家,但她又對人生和藝術有獨立的思考。

    她的畫寫生活的歡樂,還寫歡樂後面的悲涼。

    2006年3月于北京,中央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