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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湘詅:回憶我的父親黃君璧

發佈時間:2012年11月13日 17:08 | 進入美術論壇 | 來源:央視網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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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君璧和張大千、溥心畬並稱“渡海三家”。1946年10月,黃君璧曾在上海“中國畫苑”舉行大型個人畫展,展示八年抗戰間他的創作。時隔66年,其幼女黃湘詅攜其父作品50余幅將於11月10日在滬展出,《東方早報藝術評論》特刊出黃湘詅專門撰寫的回憶文章。

黃君璧 紅葉雙禽

黃湘詅 魚樂之二

       在我的印象裏,父親黃君璧的臉上永遠挂著那樣和藹可親的笑容。這笑容不是笑給旁人看的,而是他內心真正的快樂在盪漾。這一抹笑容,一路伴隨我直到今天,人世間的紛爭、學藝路上的孤獨,在這一抹笑容前,早就如同青煙般散盡,所留下的只是我對父親無窮盡的懷念和隨著歲月更迭對父親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認知。

       父親有一顆赤子之心,他最喜歡“和”字,常常説要海納百川,以和為貴。在他看來,所有的景色都是美好的,所有的事物也都是美好的,他的性情始終是恬淡快樂的。這種恬淡快樂的性情不僅影響著他的藝術創作,也一直感染著我,不知不覺間猛然發現,這份赤子之心竟是父親留給我最珍貴的禮物。

黃君璧、黃湘詅父女一同作畫

       父親1948年渡海來到台灣,和張大千、溥心畬一併被稱作“渡海三家”。有人説他是傳統派,從癸亥畫社到嶺南國畫研究會,他一路精研筆墨,臨摹先賢,然而他卻是嶺南畫家中較早接觸學習西方繪畫,揣度之後而有所取捨的;有人説他是革新派,他遊歷尼亞加拉、維多利亞和伊瓜蘇世界三大瀑布之後,創造出全新的雲水圖樣,一時名動中外,然而他最強調的卻仍是筆墨造型、傳移摹寫和傳統的審美情趣;也有人説他調和中西,用對景寫生來彌補傳統圖示的不足,化眼中之景為心中之境,然而當他巡展至歐美各國現場演示中國畫創作的時候,特別表現出中國畫與西畫在視點選擇和筆墨運用上的差異;還有人説,他堅守中國畫的底線,與西畫拉開距離,傳承發展中國傳統文人畫的寫意精神,然而他所繪的實景山水,卻又充滿著當地風物獨特的神韻與性靈。

       我不是專業的美術史論家,也不曉得可以有那麼多維度來解讀父親的繪畫。在我心裏,父親的畫就像他的人一樣和藹親切,畫面所傳達的精神就像他的笑容一樣讓人感到溫暖和舒服,如沐春風。

       父親畢生致力於藝術教育,到台灣之後,我父親擔任台灣師範大學美術系的系主任,在長達22年的教學研究過程中,他全面推行了藝專的教育體系和教學傳統,是他把當時那個階段的藝術教育理念和方法完整地移到了台灣,堅守這個傳統並在台灣將其發揚光大。這一過程,使得剛剛經歷了半個世紀日本殖民地教育體系的台灣,能夠回歸到中華傳統文化教學,可以説具有一個跨時代的意義,更是中國的民族正義和文化自信的表現,伴隨於此的也正是父親數十年的熱血與辛勞。

       我清楚地記得,他退休後因為體力的關係已經不是每天都到學校去上課,可是依然會有很多的學生到家裏來,博士班也好、碩士班也好,只要他有一點點力氣和精神,就不願意放棄和這些學生們在一起的時間。他常對我説,不曉得師範大學這些學生現在什麼狀況,是不是應該再設立一些獎學金來幫助一些生活清苦的學生等等,他花在學生身上的精神和氣力非常之多。

       父親晚年不斷在歐美各地舉辦畫展,宣慰僑胞,弘揚中國文化書畫藝術,他對中華民族的傳統書畫藝術充滿著激情和自信。他所到之處,都是大力宣講弘揚中華民族藝術,各地的藝術機構也都給予他極大熱情和高度的評價。他先後獲第一屆中華文藝獎金美術部門首獎、紐約聖若望大學(又譯為聖約翰大學)金質獎章、韓國慶熙大學最高榮譽大學獎章,被巴西國家美術學院聘為院士銜,他還獲得過韓國弘益大學的博士學位等。

       這些美譽和評價,也是父親留給我寶貴的遺産。自2007年黃君璧文化藝術協會成立以來,我奔走于兩岸,為父親舉辦了多次展覽。我在他曾任教的中央大學(今南京藝術學院)的校園內漫步,彼時,張大千正居滬上,兩人幾乎每週都要會面,詩畫應答,晚年兩位老友還多次談起此事;我也曾在重慶江邊的碼頭想象他當年與避戰內遷的國立藝專的同事談論切磋畫藝,彼時,徐悲鴻正任藝專校長,兩人互相題畫贈畫,也是相距甚歡,家父亦常常談起此段經歷。

       六十六年前,父親在上海“中國畫苑”舉行的大型畫展,展示他八年抗戰在重慶的創作,一訴抗戰勝利的喜悅。著名美術史論家俞劍華先生在《大公報》上撰文評論他的畫作“保持民族的淵源文化與傳統而發揚光大”。那次展覽是父親生前在大陸的最後一次大型個展。而今,父親的畫作又將在上海美術館展出,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展覽裏還多了一些我的作品。

       從書香到墨香,從棋琴到書畫,我有幸成長在人文濃郁的“白雲堂”。想起父親在世時,對我十分寵愛,那種幸福是無可言喻的。伴隨著他老人家畫畫、賞畫、説話與讀畫;長長的畫桌前,一老一小共同度過許多溫馨歲月,耳濡目染的,不覺也沾染了藝術興趣。我自幼就愛隨興塗鴉,得到父親殷切的指點和栽培,進到學校,受美術教育,但是卻始終處於玩票階段,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承繼父親衣缽。

       一切都是因緣際會使然,自2007年 “白雲飛瀑——紀念黃君璧誕辰110週年藝術展”在深圳關山月美術館展出之後,我才深深醒悟到自己對父親及白雲堂肩負著傳承與發揚的重要使命。2007年秋天,我與藝文界前輩及好友一起到九寨溝觀賞美麗的秋天風光,沉醉在大自然鬼斧神工所造之角色美景中,我深深被吸引和感動。九寨特殊自然景致日夜澎湃於心,久久不能自已。回到深圳畫院後,即拉開怦然心動的記憶,畫出了心目中魂牽夢係的“九寨秋景”。直至此刻,“樹在水中生水,在林中流”的情景仍深深震撼著我。古木參天、枯樹老藤,處處激生靈感,倒影交錯的西洋寫生意境,雖在父親畫作中及少見到,卻流動在我的心中,心緒有如萬馬奔騰,與整個風景相互呼應,四姑娘山頭的壯觀雪景,也悠然自得地珍藏在記憶中。九寨溝一遊,尤為令人難忘的還是熊貓養殖中心內憨態可掬的熊貓,其憨傻和可愛,正是我個人內心最真實的本性,不由令我興起一種見到親人的溫暖與激動。因此,除了傳統水墨之外,此次展出的畫作中,這些可愛的熊貓也躍然于紙筆之間,更是我的嘗試與突破。

       父親從年輕畫到白頭,一直到九十五歲高齡都孜孜不息,未曾有一日停歇。他繪畫的那种老練與沉穩,毅力與用功,是做女兒的我一生都沒辦法追得上萬一的,因此我只能另辟途徑,用感情去畫,用心、用愛去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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