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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胄的聊齋故事

發佈時間:2010年08月31日 17:06 | 進入美術論壇 | 來源:美術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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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胄是二十世紀中國畫壇上的人物畫大師,其實在花鳥畜獸繪畫題材領域他也同樣頗多建樹,他筆下的小毛驢兒、狗、駿馬以及駱駝形象,鮮活生動、生機盎然。這些藝術形象並不僅僅是為了給人物形象配景而畫的,他們本身就具有獨立的審美價值,其中他畫的小毛驢兒與徐悲鴻畫的馬、齊白石畫的蝦已經成為普通民眾喜聞樂見並且廣泛傳頌的藝術經典。黃胄是一位從生活中依靠畫速寫為基礎成長起來的畫家,他與自己筆下的藝術形像是打在一處、鬧在一起的,其中不僅僅有新疆維族的民眾,還有這些與人的生存息息相關的生靈。黃胄與這些生靈之間不是僅僅的外在觀察,而是與他們形成了一種超出藝術範疇之外的生存與情感聯絡,有一段特別的聚散情緣。也許正是這種東西才使得黃胄筆下的生靈栩栩如生,感動了吸引了國內外千千萬萬個觀眾,畫面的背後關於這些生靈與黃胄之間的故事也同樣曲折離奇、感人肺腑,可比聊齋異事,頗足一敘。

  狗是人類較早馴化的動物,它們具有忠誠活潑的性情,可以保護家園以及人身安全,同樣也不失為人類精神夥伴,尤其是在邊疆牧民中狗更是一種具有多方面重要作用的家畜。狗是黃胄畫中出現較多的動物,黃胄筆下的狗的形象生動之外還別具一種靈性,這也許就是黃胄並不僅僅畫狗養狗的緣故,他與狗之間還有一段超出藝術之外的情緣。上世紀五十年代黃胄在蘭州軍區參加了人民解放軍之後,他接到一個赴藏的任務,因為青藏公路勝利通車,組織上安排他到拉薩體驗生活,然後繪製作品通過刊發向全國報道祖國邊疆建設新貌。在西藏山區他遇到了一隻患了癩瘡的狗,這條狗渾身皮毛脫落翻捲,臟兮兮的,也許是因為患病而遭主人遺棄的,這條狗經常在他們駐紮的營區附近覓食,工作隊的戰友們怕它傳染疾病都躲避或者驅趕它。富於愛心的黃胄卻收留了他,還從藏醫那裏討來一個秘方,找來一些大蒜搗成蒜泥,塗抹在狗的身上為它治療,沒想到這方子還真奏效了,三番五次的塗抹狗的病情已經大為見輕,最後竟然痊癒了。這條狗重又生氣活現,精神煥發。從此後這狗自然把黃胄當成了自己的主人,它也成了主人畫畫的模特,黃胄觀察狗的神情姿態,了解狗的性情習氣,有空便畫,更為重要的是黃胄與狗朝夕相隨形影不離,建立了一種深刻的情感聯絡。後來黃胄離開藏區,他本打算帶走愛犬,但是因為部隊工作紀律不允許,黃胄無奈只好把狗託付給了熟人。在離開的那天,這條狗追著黃胄乘坐的汽車奔跑了幾百里路,百里的路程對於一條狗來説已經超出了它的生物體能極限許可,這幾百里的追隨應該就是一個動物運用它全部生命對於一段依戀的深刻表達。

  毛驢是黃胄筆下又一個經典的藝術形象,黃胄早年畫毛驢是因為毛驢是新疆人民日常生産生活離不開的工具,黃胄喜歡小毛驢吃苦耐勞的精神,他多次在自己的畫跋中為驢鳴不平,説驢“雖不及牛馬高貴,卻能經風雨耐霜雪,忍辱負重辛勞終生,憨絕癡絕”,後來在“文革”中黃胄蒙冤受難,沒想到他所創造的藝術形象也為他招來了“驢販子”的罪名。1969年黃胄在軍事博物館的木工房接受勞動改造,具體工作就是喂毛驢磨豆腐,提供給附近家屬區的住戶。非常的年代,黃胄的家人離散各方,夫人鄭聞慧帶著三個孩子在河南信陽幹校接受勞動改造。黃胄遭受著痛苦的精神折磨,沒想到自己畫過的毛驢此時竟成了他現實生活中最親近的夥伴。他對待毛驢如同自己的親友,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給驢喂草料,然後做好豆腐用驢車拉著去買,賣完豆腐再去拉草料,如此勞作不管風雨陰晴、寒來暑往,久之他與毛驢之間形成了高度的默契,黃胄吃什麼他就給毛驢吃什麼,有時候喂它饅頭,有時候喂糖果,像關愛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它。毛驢也愛他這位畫傢伙伴,能體會黃胄的辛苦。有時候勞作疲乏了黃胄就順路在一個小酒館喝幾口酒解乏,這毛驢也心疼他,每次走到那個小酒館旁邊就自動停住不走了,非等黃胄喝幾口酒才走。而且這驢自己認道,黃胄喝完酒在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那車不用駕,驢自己拉著回到家,準確地把車轅撞在門框上,然後等黃胄醒來卸車。後來國家部分恢復了正常的生産生活秩序,黃胄回到單位從事本行工作,離開了他心愛的小毛驢。有一天黃胄騎自行車從原來喂驢的地方經過,忽然聽到有人大喊“毛驢驚了,小心啊!”接著人群亂作一團,黃胄也慌忙跳下車閃在路旁,只見一頭毛驢拖著一輛板車飛奔過來,眾人正不知所措,沒想到那驢竟然跑到黃胄面前停住一動不動了,這時候黃胄才認出這驢正是自己當年患難與共的摯友。原來那驢在很遠處就看見了黃胄,所以不顧一切地飛奔過來。黃胄深情地抱住驢頭摩挲良久,不由熱淚盈眶。1978年黃胄畫的《百驢圖》被時任國家總理的鄧小平訪問日本時作為國禮贈送給日本裕仁天皇。

  此外黃胄還畫雛雞、畫水牛,但是黃胄對於自己畫的雛雞與水牛都不滿意,他認為自己“畫雛雞十餘年終不得法,主要問題還是生活問題”,“丙辰畫水牛稿近百餘幅,均不能成畫,原因很多,主要是缺少生活,此生僅過江南五次,平時與水牛接觸少,故也”。動物是有靈性的生物,人是有性靈的生物,繪畫動物只有當藝術家超出了外在的觀察,把動物當做自己生活的一個有機部分,與他們建立起情感上的聯絡的時候,人的性靈才能與動物的靈性相溝通,才能為動物傳神。這種情感聯絡建立的過程也就是黃胄所説的生活,他的生靈藝術形象之所以動人,大概就是因為這種濃厚的情感積澱,可見生活不僅僅是創作人物畫的源泉,同時也是畫好動物畜獸畫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