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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金庸先生真的走了。享年94歲。
大鬧一場,悄然離去。這是先生的人生境界。他既做到了,也無法完全做到。
他仙逝的消息一齣,網絡上便迅即奔走相告。各種各樣的紀念文章如潮水般噴涌而來。目力所及,確屬罕見。這是真正的原生態輿論,發自內心的言語最有力量。
有消息説,他走之前,是在看親友的視頻時含笑而去,可見他已了無牽掛。通透如斯,早已看淡生死,也看破了世俗的榮耀浮華。生前堅拒各種尋訪,一心淡出媒體的視野。他希望悄然離去,“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但對他的追思和悵惘,卻註定在網絡江湖上回蕩很久。
滄海一笑,俠客行遠。名士風流,千古流芳。
“我們今天懷念金庸,並不僅僅是懷念金庸和他的作品本身,更是懷念那些年我們一起讀金庸的日子——時間也剛剛好,加完班、吃完飯,扯點閒篇兒......這是一個多麼適合集體大懷舊的夜晚,透過幾十年的月光,照見青澀的自己——沖洗一下油膩的中老年”。這固然是一種心態,但當年金庸的武俠小説,之所以産生了“凡有華人處,皆有金迷”的奇觀,不惟是他擁有紮實的歷史和文學功底,也不惟是他建構的一個虛擬世界滿足了人們對英雄和俠客的想象,填補了精神蒼涼的一塊空白,而是他的筆下正義,是依託著故國山河的大背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金庸小説展現的鐵血丹心,帶給那些年無數追夢少年滿滿的豪情和正義感,則是最具價值的文化奇觀。
大師之所以是大師,是他能將人類的靈魂引向崇高,渡向熱血。這場互聯網時代最豪華最浪漫的告別儀式,既是對大師最真誠的致敬,也是對崇高和古樸道義的一場深沉追念。在如快閃一樣變幻的今天,“管他娘的,喝酒喝酒”,那些曾讓無數人激動不已的仗劍俠客、快意恩仇,在回到庸眾的現實前,早已成為祭奠青春的過往。
是的,那個時代早已漸行漸遠。快意江湖,是規則模糊的時代,對正義嚮往的折射。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則成為裁決是非的最可靠的尺度。規則越健全、越剛性,則江湖越遠。縱橫四海、喋血雙雄的暴力美學,在現實中越來越沒有生存的空間。金庸的小説,用優美的文字、懸念迭出的敘事,建構了一個江湖,那江湖兒女的愛恨情仇,曾經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人們對快意恩仇的想象。但這樣的江湖,早在呼嘯而來的大時代碾壓下,面目全非。
江湖仍有兒女,山河已非故人。這場集體懷舊,是對那個加上濾鏡的時代的再次揮別。這讓我油然想到余光中的詩句: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餘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這是寫李白的,但如虹劍氣風雷動,肝膽相照走江湖的各色俠客們,則是金庸曾留給讀者的最樸素的想往。大俠雖遠行,而如心存俠義,則歸來仍是少年!這種想往,仍然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復活,甚至,江蘇昆山的那位奮戈一擊的兄弟,能獲得網絡上一邊倒的聲援,是不是對樸素正義最直觀的呼喚?遊戲産業的不斷生長,遊戲中的角色寄情,無所不能的戰鬥身份,不也是這種江湖身份的另一種移情?
扯遠了。“思想家中,我最推崇孟子,推崇至大至剛的大丈夫氣概。所謂浩然之氣,就是俠氣,就是性情中人”,這是金庸先生的價值觀。在精緻的利已主義者如過江之鯽的今天,性情中人依然是對人的一個最有溫度的評價。五千年英雄肝膽,九萬里古道熱腸,那是蕓蕓眾生仰望而不可及的標準,但擔當、責任、熱腸、正義,則是每一個生活在這個現實世界中的我們,都難言捨棄的價值準則,而金庸的小説所秉持的價值觀,則始終精準地拿捏和煥發著這一光輝,吸引著人們趨赴歌哭。這是他的新武俠小説的另外一個貢獻。
1998年2月6日,中國科學家在河北興隆縣觀測到一枚小行星。該行星距地球軌道最近距離為2.6億千米,直徑約為7至16千米。這枚小行星,被命名為金庸星。2001年7月8日下午,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中國科學院數理學部副主任陳建生院士向金庸鄭重頒發了小行星命名證書和金庸星軌道運行照片。這是繼巴金星之後,中科院國家天文臺命名的第二顆“文學家之星”。
笑傲江湖俠聖雖已遠去,但蒼穹長行金庸星。這是有形的方式,而人們,則會用更多無形的方式,來追念帶給人們無數快樂和快意的一代大師。
天堂路遠,大師走好。(文/肖余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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