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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歸真堂謀求上市引發的爭論愈演愈烈,不僅有公眾認為活熊取膽過於殘忍,熊膽治病本身也遭到質疑。一些研究表明,熊膽的確有治病的效果,西醫也證明其有一定價值,但其價值明顯被誇大。除此之外,冬蟲夏草、人參燕窩等這些“好東西”一直被國人盲目崇拜,但這其實是非理性的行為和觀念作祟。[詳細]
第211期
熊膽出自《 藥性論》;《本草圖經》:熊膽陰幹用,然亦多偽。欲試之,取粟顆許,滴水中,一道若線不散者為真。《綱目》:按錢乙雲,熊膽佳者通明,每以米粒點水中,運轉如飛者良,余膽亦轉,但緩耳。主要功能有:清熱解毒;平肝明目;殺蟲止血。主治:濕熱黃疸;暑濕瀉痢;熱病驚癇;目赤翳障;喉痹;鼻蝕;疔瘡;痔漏;疳疾;蛔蟲,多種出血。
從現代醫學的角度來看,熊膽的主要成分是熊去氧膽酸。其受到認可的作用主要是溶解膽結石。膽結石主要是膽汁中飽和析出的膽固醇。熊去氧膽酸可以抑制膽固醇在腸道內的重吸收,並降低膽固醇向膽汁中的分泌,從而降低膽汁中膽固醇的飽和度。對於不願或不能進行手術的膽結石病人,熊去氧膽酸是一個可行的選擇。
熊膽曾經是一種較為少見的動物性藥材。“物以稀為貴”,它被一些謀利者強附出許多“神奇”的效果,並聲稱它的作用是無可取代的。2007年曾有媒體曝光哈爾濱很多藥房的處方藥"熊膽膠囊"可解酒護肝,一度成為不良商家的謀利工具。此外,亞洲動物基金會(關注微博)外事部總監張小海也稱,熊膽的價值大於藥效,由於其獲得難度大,近年來通過市場推廣,包裝精美的熊膽製品成了高檔商業禮品,在名貴中藥的概念炒作下,市場上甚至出現了熊膽牙膏和熊膽面膜。甚至、熊膽眼藥水、 熊膽痔瘡膏。質量最高的熊膽往往被製成熊膽粉、熊膽粉膠囊等單方中藥,以“藥品”之名作為高檔禮品,面向客戶直接銷售,市場價格達到80-120 元/g,年總銷售額可達4.1 億元,而質量較次的熊膽則作為原料生産中成藥,價格僅3-5 元/g, 年總銷售額就只有約0.8 億元。換言之,質量最高、往往被當作禮品銷售的熊膽粉價格為原料熊膽粉的近30 倍。
事實上,熊去氧膽酸可以通過工業合成得到。通過合成得到這種藥物並不困難,成本也不算太高。雖然其專利藥品的價格較高,但仿製藥還是足夠便宜的,國內企業生産的熊去氧膽酸片一瓶的價格還不到10元。而合成品往往比直接的熊膽製品更有優勢,原因很簡單,熊膽是成分複雜的混合物,不止含有膽汁酸、膽色素等主要成分,也含有熊經肝臟代謝排出的廢物,其中可能會含有有害物質。不止如此,受多種因素的影響,熊膽中有效成分的含量也會上下波動,同樣量的熊膽,不能保證含有同樣多的有效成分,因此療效也不確定。相比之下,合成品不止雜質少,有效成分含量確定,而且也更便宜易得。
不僅如此,從中醫角度來説熊膽也不是不可替代,不少學者做過相關研究,發現黃芩、野菊花、金銀花都能不同程度取代熊膽甚至效果更佳。
隨著科技的進步,中藥已經漸漸擺脫煎服這種麻煩而且口感差的服用方式。通過萃取等技術,可以提取中藥的有效成分製成片劑、膠囊甚至注射劑。一些中成藥在加工過程中直接加入了西藥成分,稱為“中西結合”。在醫院的實際臨床中,開中成藥也和西藥一樣平常。沒有舊式的“煎藥”之類的印象,使人覺得仿佛中藥已經科學化了。然而中成藥只是在“提取了有效成分”上變換了方法,並沒有實際解決中藥缺乏科學支持這一矛盾。
不過,只要傳統的口服中藥不對人有害,那麼口服中成藥也不會。但是中成藥注射劑卻直接進入血液,則它對無效雜質含量的要求也更高。由於中藥注射劑成分複雜,有效成分尚不清楚等,給中藥注射劑的製備和質量控制帶來一定困難,這些年中藥注射液安全問題也越來越多。2008年10月,完達山制藥廠生産的刺五加注射液致三名患者死亡;2009年,國家食品藥品監管局決定暫停銷售和使用標示為多多藥業有限公司生産的雙黃連注射液。更早的時候甚至有“使用中藥注射液比做心臟手術還危險”的説法。
作為藥物,只有生病時才能用,勢必對銷量有很大的約束,然而保健品卻是什麼時候都能吃。1993年,馬俊仁代言的中華鱉精問世,被業內總結為開創了保健品的炒作時代。鱉精的主要組成為中華鱉、龍眼肉、枸杞子、薏苡仁、大棗、銀耳、蜂蜜等,號稱可以滋陰補血、潤肺養胃、健腦強身、安神除煩。本來這並無神奇之處,然而在當時國際大賽上成果斐然的“馬家軍”的代言下,中華鱉精很快一統保健品市場。
1996年,“三株口服液”以“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以及轟炸式營銷戰術,大獲成功,年銷售額達80億元。但是的宣傳基本上已經是:一個産品就是一副靈丹妙藥,無論男女老少,還是疑難雜症(甚至癌變),三株産品可以全方位解決你的健康難題。營銷專家齊淵博認為,“中國的特色營銷在這裡得到充分體現”。
新世紀以來,腦白金等保健品又引領了保健品禮品化的新浪潮。統計顯示,中國保健産業2007年生産總值為5000億元左右,佔當年GDP的2%。2010年,中國保健協會理事長張鳳樓在中國保健行業市場論壇上預計,中國保健産業生産總值在2010年、2015年和2020年將分別達到9600億元、24800億元和57200億元規模,保健産業生産總值的年平均增長速度將達到20%。
在不少中醫藥廠家的宣傳中,“傳統”成為一個很強的賣點。不少中醫辯護者常説“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這句話雖然破綻很大,卻對普羅大眾有著很強的説服力。人們普遍認為“老的就是好的”、“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一定有用”,卻很少深刻思考背後的實際原理和依據。不僅是中藥,與之類似的藏藥、蒙藥同樣有著類似的吸引力。
例如,冬蟲夏草是中醫一種十分名貴的中藥材,歷史悠久,在1757年所著的《本草從新》中,它就被與人參、鹿茸一起列為中國三大補藥。號稱是唯一一種能同時平衡、調節陰陽的中藥,主産地在青海西藏又更添神秘感。現代科學證明,蟲草不過就是一種普通的真菌,所含營養成分與一般的食用真菌相差無幾。然而,國人對蟲草的崇拜已經幾近瘋狂,蟲草價格居高不下。在拉薩的批發市場上,規格較高的蟲草批發價格每公斤在20萬元,而北京等地的零售價最高可達每公斤60萬元以上,較批發價格暴漲300%,而這又比採集工手中每個蟲草25元到35元,每公斤4萬元的價格猛升了1500%。從時間上看,據《北京晨報》提供的數據,僅以每公斤2000根規格的蟲草為例,在2009年的價格是每公斤10萬元,2010年的價格低點是每公斤13萬元,2011年6月的直銷價格為每公斤16萬元,而到目前已經超過了每公斤20萬元。
一提到熊膽、冬蟲夏草這類“天然”補品或藥品,在中國人心裏,就會産生“崇拜”的情緒,這些“好”東西,早已令我們印象深刻。
生産商為謀取利潤,自然願意誇大宣傳,持續強調這些藥品的功效,消費者難以抵禦宣傳的誘惑。因為這些宣傳往往打著科學或古老傳統的幌子,強調産品高效性。打著科技的幌子,利用人們不了解新興學科的機會,創造一種在科學上站不住腳的理論,在市場銷售的保健食品中,許多産品的成分和含量常常被忽略掉或掩蓋掉。“高品質、高享受”等極盡渲染之詞,通過大眾傳播媒介每時每刻都在誤導公眾拿藥當飯吃,人是在被消費。
資本借助符號化的神奇價值來製造消費慾望,再加以包裝,消費者消費的不是使用價值本身,而是符號化的價值,與物品實在功效脫離關係,真實價值在消費過程中並不存在。著名營銷大師菲利浦•科特勒認為,在感性消費階段,人們注重購物時的情感體驗和人際溝通,它以個人的喜好作為購買決策標準,對商品“情緒價值”的重視勝過對“機能價值”的重視。
市場和傳媒大肆宣揚消費主義,鼓吹消費,消費主義在今天成為一種景觀,即人人捲入其中,不斷擴大著消費,邁向普遍的攀比和為了面子的消費,市場製造了一套關於消費主義的話語體系,也在形成一種近乎統一的價值標準,即有生之年要多消費會享受,能掙會花才活得瀟灑。
而送禮消費是中國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消費形態,送禮與消費主義合流,催生了保健品和熊膽這樣的高檔品市場,成為消費主義的延伸。一些産品甚至是為了送禮而生,禮品轉了幾個來回,人們可能從來不關心它到底有什麼用,只要包裝上強調了“保健”、“有功效”這樣的字眼,送禮的人就有面子,收禮的人也很滿意,隨著禮品的傳遞,這些藥品或保健品最後可能已經過期或被丟棄一旁。這樣看來,它們的價值可能就在送禮過程本身。
羊城晚報記者調查發現,質量最高的熊膽往往被製成熊膽粉、熊膽粉膠囊等單方中藥,以“藥品”之名作為高檔禮品,面向客戶直接銷售,市場價格達到80-120元/g,年總銷售額可達4.1億元。撇開人與動物的倫理道德,如果真的用來去治病救人也就罷了,但這些不可多得藥品極易成為的送禮競賽的犧牲品,消費主義裹著著送禮觀念催生著市場異化。
阿克洛夫于《檸檬市場》一文指出,當産品的賣方對産品質量比買方有更多的信息時,低質量産品將會驅逐高質量産品,從而使市場上的産品質量有持續下降的趨勢。買賣雙方的信息極為不對稱正是此類産品亂象的一大痼疾。
這些藥品或保健品,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它們可能既不“治病”,又不“致命”,你不能肯定這些東西的療效,但是也無法否定。這樣,在抓不住把柄的情況下,我們可能就拿它沒辦法了。
政府干預經濟活動,必然會對自由市場作用的發揮産生深刻的影響,通過自身調節,在一定程度上難以解決不對稱信息造成的缺陷。但是,政府層面,不管是天然的熊膽,還是後天人工製作的一些保健品,因為其本身療效的模糊性,虛假廣告或誇大宣傳很難被法律等強制手段阻止,除非出現明顯和可以檢測的危害人身安全的情況,不然,很難會被政府制裁,這些領域是監管的盲區。
而消費者層面,此類産品,消費者購買商品時很難確定商品的質量好壞,這種不對稱信息會給市場的有效運作帶來很大影響,消費者在克服信息不對稱帶來的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問題上扮演重要角色。但是親身使用這些産品的人,或是一些盲目崇拜者,或是被親友饋贈,他們往往懷著補一補肯定沒壞處,“吃什麼補什麼”的心態,而不願意追問其科學性或真實性,畸形市場下,這些産品大行其道。
真正的消費源於需要,吊詭的是,異化的消費卻將物品符號化,甚至拔高到文化和傳統層面,而真實需求卻被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