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二)
對於世界來説,你是一個人;但對於某個人來説,你是他的整個世界。
72年癡情盼夫歸的池煜華老人,30年未離開村口。
一路上,發現很多人家的門牌上有“烈屬”字樣,驀然驚覺,有些人,永遠都回不了家了。
“媽媽,爸爸是什麼樣子的?”83歲的華崇林曾無數次地問過母親。他的父親,華欽材,早已化為村後那片山上的17棵蒼老遒勁、嵯峨挺拔的青松之一。在它旁邊是與他同生共死的弟弟,華欽梁。掩映在草叢中的石碑已被歲月侵蝕,站在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下,手撫樹榦,松脂如淚。
青松依舊在,不見離人歸。17位血性方剛的華家後生,全部犧牲在當年的戰場上。僅有43戶人家的華屋村,17個青年就是他們對紅軍的最後奉獻。那17棵他們親手種下的松樹,成了他們最後的象徵。人未歸來,松在,魂就在。
等待的不僅僅是兒子,還有妻子、母親。
池煜華,新婚第3天,丈夫李才蓮就參加革命去了。臨別前,丈夫告訴她:如果哪一天別人説我犧牲了,你千萬不要相信,你要等著我。革命成功了,我一定會回家!
為了一句等我回家,池煜華癡情盼夫72年,30年未出村口,始終不相信丈夫再也回不來了。猜望著有一天,平安帶回她的可人兒。她甚至認為解放了,勝利了,長征的丈夫還沒回來,是因為他又被派到台灣去做秘密工作了。把新中國盼成立後,她又開始盼著台灣回歸……
2005年4月,95歲高齡的池煜華,呼喚著“才蓮”“才蓮”而離世。
戰爭,讓女人等待。她們,倚在門前,在無數個月光下遠眺,僅僅用等待,就過完了一生。
一個普通的農家院落裏,一個母親終身都在等待參加紅軍的8個兒子回家。青絲變白髮,盼到眼睛都瞎了,依然每天點亮馬燈,坐在石階上等兒歸。“我眼睛看不見了,但馬燈不能滅,要讓兒子看清楚回家的路。”可等來的只是那隨風飄揚的紙帶,滿地的紙錢,8個冰涼的牌位和那塊沒有溫度的牌匾……
滿門忠烈,君問歸期,是怎樣的悲壯呀?
當年瑞金全縣24萬人,參加紅軍的有4.9萬人,幾乎所有的青壯年,甚至十四五歲的紅小鬼都參加了革命。其中,有名有姓的烈士達17166人。
血色故都,在這片富含金沙的土地上,百姓們為新生政權付出的是比黃金更為珍貴的血脈。穿越時光的年輪,我仿佛看見一隊隊年輕後生,一路高歌,將骸骨寫進青春。正是這些默默的犧牲,在紅色大地上恣意流淌、傳遞、聚集,匯流成河,化為民族的精神圖騰。
華屋村後山上的烈士紀念亭和烈士當年種下的松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