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三
貴州遵義的紅軍山烈士陵園修建在市內小龍山上,園內集中了新中國成立後在遵義各處找到的紅軍遺骨。莊嚴肅穆的烈士陵園內,紅軍戰士的雕像被青山翠柏環繞,陵園正面的紀念碑上有“紅軍烈士永垂不朽”8個金色大字。
眼淚,讓我想起了另一個故事。
一名叫陸昶全的大學生,曾從福建寧化出發重走長征路。當地人問他,你知道寧化也是長征出發地之一嗎?他回答不知道。對方的回答讓他震撼:“你當然不知道,因為從這裡出發的紅軍基本都犧牲了。”
那一天,他突然覺得邁出的每一步都很沉很沉。走到湘江邊,大多數寧化紅軍的犧牲地,他和同行的人主動買了白酒,灑江祭奠。
這些年輕人,在那裏哭了,因為長征。
一個國家,總要有一些人,做著無關風月的事,把有關這個民族的記憶碎片拾起。有時候,在很長很長的時間裏,人們看不到這樣做的意義。
幾年前,一位重走長征路的年輕人,一路參觀長征遺跡和革命歷史博物館,發現參觀的人並不多。有一次,巨大的博物館裏只有寥寥兩個人,一位退役老兵帶著孫女,孫女心不在焉,耳朵上始終挂著耳機。
2006年,警察夏桂林跟隨央視重走長征路。251天風餐露宿,夜以繼日,夏桂林鬍子拉茬、白髮蒼蒼,連家人都不敢相認。妻子從電視上看到丈夫出發前的一頭黑髮全白了,在電話裏失聲痛哭:“老夏,快回來吧,不要再走了。”
2014年,深圳一家公司負責人左力決定暫停自己的工作,獨自重走長征路。更多的人問他,究竟為什麼?幾十年前的事和你有關係嗎?他想起自己採訪老兵,他們想説卻形容不出,只是緊緊咬著牙關的神情。他想“換一種生活方式”,“尋找精神力量”。有朋友卻甩給他一句話:你有病吧?
……
如果要羅列,重走長征路的人還有很多很多,上至花甲老人,下至青蔥少年,他們的故事不盡相同,他們選擇重走的理由也五花八門。可與中國人13億多的龐大數目相比,重走者的數量又顯得微不足道。
但正是因為有他們這樣的人,更多的人才在一次次疑問中漸漸發現:原來,80多年前那些翻山越嶺的人,還在影響著這個時代。他們就像一個又一個連接點,對接著過去,提醒著人們——生命還可以有另一種活法,除了衣食住行和功名利祿,我們也應當停下來想想詩和遠方。
重走者,未必能影響很多人,但他們一定能影響一些人。
10年前,軍旅作家王樹增寫了《長征》。寫作之初,同行曾經多次問他:有那麼多掙錢的題材你為什麼不寫?你寫《長征》,有人買嗎?一個作家寫出來的作品沒人買,那你寫它幹什麼?你也拿不到版稅。
當時,王樹增説了一句很狂妄的話:“你寫賣不出去,我寫就能賣出去。”這部書後來很暢銷。回首往事,王樹增卻不狂了,他在一次演講中説:“讀者不是愛我,而是愛我們這個民族。”
一個民族,不能沒有人守望歷史的星空。歷史對於一個民族的重要性,就像記憶對於一個人的意義。
失憶,是一種大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