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鐵木：八萬公里尋秦記

金鐵木紀錄片名人工作坊 《人物》雜誌 2011年11月02日 15:39 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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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青銅

　　在秦的時代，人們還不能像處理青銅一樣熟練地用鐵，鐵的冶煉和鑄造還處在發展階段。所以，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一統的帝國，仍舊是青銅鑄就的。——《復活的軍團》第二集“血色青銅”

　　從陜西回來後，金鐵木又一頭扎到北京的各大圖書館裏。據他自己説，當時他幾乎把所能找到的關於秦國的資料都翻過了一遍，漸漸地，一幅風雲激蕩的歷史圖景也開始在金鐵木的心中逐漸清晰，乃至生動起來。

　　有一次，金鐵木在國家圖書館查閱一份古代秦國墓葬的考古記錄時，意外地發現了兩個讓他難以忘懷的名字：黑夫和驚。他們是一對兄弟，同在秦軍中服役，考古記錄的是他們寫給家裏的兩封信。那是兩封寫給母親的求救信，説天氣越來越熱了，而他們還穿著冬天的棉衣在前線打仗，所以要母親務必快點給他們送去夏天的衣物和錢……“讀到這兩封家書的時候，我被極大地震動了，我眼前立刻浮現出了生動的畫面，在秦帝國持續征服的土地上普通百姓們的真實生活際遇。”時隔三年，當金鐵木重新談起這兩個中國歷史上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時，眼神中依然透露著一種無限悲涼的感覺：“當時我就想，我一定要在我的片子裏把這兩兄弟的故事講述出來。”

　　此後，金鐵木又先後拜訪了國內許多歷史、考古、科技考古等權威部門及一些知名專家、學者，對秦國統一中國前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及科學技術等諸多方面，都進行了細緻的調查研究。而且，在準備劇本的時候，金鐵木還萌生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要在自己的片子裏真實再現出當年秦軍的青銅兵器。經人推薦，2001年3月他親自找到湖北鄂州市博物館，這裡有個文物復原複製研究所，在青銅範鑄技術的研究上有過許多突破性成果。金鐵木的誠意很快打動了對方，他們不但答應幫助劇組完全按照當初秦人的技術標準製造一批秦劍、鈹、矛、戈、戟等兵器，還願意派人前往河北涿州影視基地扮演秦人實地拍攝冶煉、熔鑄過程。

　　同時，在涿州金鐵木還請專家們幫助制做了四輛全倣真古代戰車，這個年輕人實在有著非同尋常的藝術野心，他要在虛擬的拍攝中完全真實地再現2000年前的戰爭場面。

生死之地

　　三千年前，秦人的祖先生活在今天甘肅東部的高原，那兒草場肥沃，最適宜養馬，秦人就是以養馬而起家。早期秦人與遊牧部落雜居，為了對抗牧人剽悍的騎士，秦人組建了自己的騎兵。——《復活的軍團》第三集“生死之地”

　　繁瑣的前期工作基本準備就緒後，金鐵木帶領著他的攝製組首先開赴內蒙古的錫林浩特進行騎兵場面的外景拍攝，接著又返回涿州基地拍攝荊柯刺秦王等室內片斷，之後他們就前往西北的甘肅，正式開始了尋訪秦人故地的長途拍攝工作。

　　此次重回故里，許多見聞都讓金鐵木百感交集，猶如是一次跨越時空的尋訪。攝製組一開始就來到了甘肅禮縣，這裡有一座保存完好的秦宮大墓，它記錄著當年秦人的繁華和先進。

　　在縣宣傳部一位領導的帶領下，金鐵木一行驅車離開了城區，路的兩旁幾乎都是高大陡峭的山壁，在最險峻的地方，天空仿佛被擠壓成了細小的一條線，人在路上，越來越感覺是正在前往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終於抵達目的地了，這是一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高低錯落的一些窯洞就是人們的住家，“這裡死一般寂靜，你很難相信這會是有人居住活動的地方。”金鐵木回憶道。

　　他下了車，獨自一人走進了一孔窯洞，“裏面漆黑一片，什麼聲音都沒有，起初我還以為沒人，隔了一會兒才看到炕上坐著一位老者，他似乎沒看到我，只顧低頭做著什麼。待我可以看清楚時，才發現原來他正在低著頭吃一個小碗裏的肉，旁邊還有一個衣著破舊的小女孩”，金鐵木講述道：“當時正是2002年的春節，這家人在以這種方式過年，吃一頓也許是一年才能吃上一次的肉，所以他們特別專注，我站在屋裏幾分鐘了，他們都沒注意我的存在。”當老人終於看到金鐵木後，兩個人對視了好久，老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不恐懼也不驚訝，就那樣平靜地看著金鐵木。“那一瞬間，我感覺時空像是凝固了一般，仿佛觸到了2000多年前的某種氣息，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也是在那個村子，金鐵木拍到了幾十輛木制牛車，它們和當年秦人所用的木制車輛一模一樣，車輪都是取用當地一種野生的樹，木質柔韌，非常適合做車輪。“這樣的木車輪一直轉了2000多年，直到現在，然而歷史的發展卻停止了，人們依然生活在遙遠的那個年代。”金鐵木回憶説，那一次禮縣之行所看到的一切讓他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