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總統”奧朗德

　　馮迪凡

　　塞納-馬恩省河邊的巴黎16區，是巴黎最富裕的豪宅群落，此地，與巴士底廣場上徹夜狂歡景象相比，顯得過於平靜了。

　　法國時間5月7日淩晨，正是31年前密特朗當選總統時舉行慶祝大會的巴士底廣場，趕回巴黎的法國社會黨總統候選人奧朗德在此慶祝選舉獲勝。

　　奧朗德以51.9%的選票擊敗現任總統薩科齊，將入主愛麗舍宮。有評論説，這位不顯山露水的社會黨第一書記，當選的唯一優勢是他不是薩科齊，正如奧朗德競選團隊提出的競選口號：“正常(normal)總統。”

　　法國駐華前外交官、現中國法國商會雜誌主編和諾(Renaud de Spens)將奧朗德的勝選歸結為：“真正原因在於法國人選擇從思想到個性，與法國總統薩科齊完全不同的人。”

　　“奧朗德管理法國的方式，將完全是另外一個風格。”和諾對《第一財經日報》表示，與其説這是左右派別之間的差距，不如説這是個人性格方面的差異。

　　法國真要左轉？

　　對於這位低調的新總統，雖然大多數法國公民投了信任票，但奧朗德能否告別緊縮財政政策，帶領法國經濟扭轉風向？法國“一發”是否會牽動歐洲“全身”？其經濟社會政策是否真要“左轉”，大家心裏並沒有底。

　　“住在巴黎16區的朋友説，昨天晚上鄰居碰面，都在半開玩笑地苦笑説，該考慮是不是要移民了。”陳橋若在法國生活十餘年，從事金融工作，已經融入法國中産階級生活，對奧朗德贏得競選，並無高興之處。

　　“不知道法國的命運會怎麼樣，左派是否會將經濟帶往深淵？”陳橋若對記者表示，她和不少收入穩定的華人最擔心的是，左派“説是‘劫富濟貧'，最後劫的全是中産階級”。

　　陳橋若對左派上臺的主要擔心在於法國“向左轉”的未來，這也是絕大部分英語媒體在報道奧朗德勝選時的標題。

　　“我要減少的是法國窮人的數量，而你要減少的是法國富人的數量。”薩科齊在最後一次電視辯論期間的此句論據，精闢地道出了法國中産階級以及法國富人階級的擔憂。

　　奧朗德儘管要促增長，然而他目前有限的施政綱領，全都是跟大規模公共支出和加收富人稅有關。

　　實際上，如果將奧朗德競選綱領算一筆賬的話，會發現，他對於花錢可是毫不吝惜，不過他解決法國國家財政35年來沒有盈餘，國家負債率佔GDP 56%這個問題卻選擇閉口不談。

　　一言以蔽之，相對於歐洲其他各國的真正緊縮改革和重塑經濟領域，奧朗德競選口號中，更多的是社會公平正義，少的是創造經濟財富的真正方式。

　　例如他為減少赤字開出的藥方是“收稅”。他在競選中提出，將對年收入超過15萬歐元的人收取45%的稅收，而更高收入則實行更高的稅收，這些“富人稅”政策讓包括中産階級在內的法國選民怨聲載道。

　　而在選戰支票方面，奧朗德的確很慷慨，他曾許諾要聘用6萬位新教師，預計如果真正實施此提案，將在5年內花掉200億歐元政府資金，此外他還打算增加25%的開學補貼，並將退休年齡回調，對18歲開始工作同時每年繳納社會保險的人群，實行60歲退休制度。

　　其目前真正的促經濟增長政策，僅有建設“公共投資銀行”和建立一個儲蓄賬戶，以便國民將銀行的儲蓄更有效投資到中小企業上。

　　不過，作為法國前外交官的和諾並不認為奧朗德會兌現所有競選支票，“畢竟是選戰詞語。”

　　其原因在於：“在左派之中，奧朗德不是一個特別左派的人，而且完全不是極‘左'的人。”和諾表示，“奧朗德上的也是國家行政學院，與一大批法國社會精英一起學習，那些企業家也是他同學和朋友。”

　　和諾解釋，而且即便是社會黨也分幾個派別，“有企業派、左派、社會主義派，以及靠右邊一點派別，現在社會黨也是一個聯盟。”

　　和諾認為，奧朗德剛剛競選成功，待奧朗德選擇總理和經濟部長兩個重要人選後，對未來的整體政策才會有更清晰認識。

　　“就我從內部所得之情況而言，我個人認為奧朗德肯定是非常小心如何實現承諾，在金融等問題上，考慮到目前歐洲國家還身處危機之中，目前奧朗德的團隊也非常不願意冒險。”和諾表示。

　　“三無”人員

　　相對於行事高調的薩科齊，奧朗德的競選團隊想出了獨一無二的競選口號“正常(normal)總統”。正如其口號，奧朗德確實沒有鮮明的特點。他沒當過部長，沒有致命弱點，甚至“沒做過決定”，但恰恰是這樣一個“三無人員”，卻是薩科齊最怕碰到的。許多法國人不喜歡薩科齊正是因為認為他過於強硬，而奧朗德的“沒特點”反成了優勢。

　　用通俗的語言講，面對“厲害的”薩科齊，法國人都累了。和諾説，從歷史上來看也有循環性。

　　“例如在強幹的密特朗之後，法國人選擇了平和的希拉克，而在厭倦薩科齊之後，法國人選擇了類似希拉克個性型的奧朗德。”和諾表示，“如果説有什麼相似性的話，就是在性格方面，希拉克、奧朗德都比較溫柔，當然這不是説奧朗德就沒有能力了，只是同薩科齊比起來，他個性較弱。”

　　如若不是IMF前總裁卡恩——這名才華橫溢卻又私生活混亂的前財長、法國人口中的 “DSK”(其名字縮寫)在法國大選之前，在紐約意外深陷性醜聞事件，從1997年至2008年擔任社會黨第一書記長達11年之久的奧朗德，並不是社會黨的最佳總統候選人。

　　“因為DSK的事情，奧朗德最終在黨內被選中，彼時在社會黨內，他並不是最強、最厲害的總統候選人材料。”和諾説。

　　不過，就是這位在競選前期還戴著糟糕眼鏡、身材有些微胖，頭髮也有些稀少的技術型官僚，在5月6日第二輪投票結束後，獲得51.67%的選票，從而在大選中贏得了代表執政黨人民運動聯盟參選的現任總統薩科齊(48.33%)。

　　為女友作出政治犧牲

　　奧朗德1954年8月出生於法國西北部城市魯昂的上層中産階級家庭，就讀于法國政客搖籃的法蘭西國家行政學院後，以第七名成績畢業，還認識了2007年的總統大選候選人羅亞爾，並和她相伴生活了30年，生下了四個孩子。

　　奧朗德與羅亞爾之間的感情歷史，也實質上影響到奧朗德的仕途：在漫長的30年中，奧朗德的幾次政治選擇都以犧牲自我、支持羅亞爾為結果。

　　奧朗德在法國是熟知的政壇人物，如同許多法國政治精英一樣，他在青年時期就投身政治，在20歲時就已成為法蘭西學生聯合會這個左翼學生工會組織的主席，在1981年密特朗當選總統後，26歲的奧朗德成為總統顧問，此後在1988年當選國民議會議員。

　　在1992年，奧朗德本有機會入閣，然由於羅亞爾先一步被任命為環境部部長，而密特朗政府不能出現類似于“夫妻部長”(他們始終沒有結婚)的現象，最終奧朗德安於成為國會議員。

　　真正讓奧朗德進入國際媒體視線的事件則發生在2007年大選。

　　在同薩科齊的對陣中，作為黨內元老，羅亞爾同奧朗德都有參加競選實力，但在綜合考慮之後，奧朗德將競選機會“讓”給了羅亞爾，不過彼時他已經同《巴黎競賽畫報》女記者特裏維勒相戀一年多，為了羅亞爾競選而小心掩飾著恩愛假象。

　　隨著羅亞爾敗選，兩人和平分手；奧朗德終於在2012年，在DSK東窗事發後，同羅亞爾有公平競爭機會，最終通過黨內初選決定，奧朗德更有資格代表社會黨競選下屆總統。

　　插圖/蘇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