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3日出版的《彭博商業週刊》封面

　　《彭博商業週刊》2月23日刊登文章稱，尋求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的米特-羅姆尼曾任創投公司貝恩資本的負責人，貝恩資本上九十年代曾對一紙業公司進行杠桿收購，此舉導致了裁員。裁員中失去工作的一位工會成員保存了一個裝有與裁員有關的文件的紙箱。紙箱成了羅姆尼從政生涯時常面對的噩夢。

　　以下是文章摘譯：

　　1995年在蘭迪-約翰遜(RandyJohnson)的僱主被貝恩資本(Bain Capital)收購後，他失去了工作。此後，憑藉一堆塵封的文件，他一直折磨著羅姆尼。

　　蘭迪-約翰遜的工作是組織鋼鐵工人。此前他在一家造紙廠工作，任工會管理員。他曾在警戒線前揮舞過抗議牌，通過手提式擴音器狂吼，並召集人們罷工。一路走來，他成了最經常出現的困擾擾米特-羅姆尼(MittRomney)的噩夢。

　　約翰遜的家是匹茲堡附近一座工薪階層小鎮上的一座單層小屋，他坐在客廳的巧克力棕色皮沙發上，舉止溫和，展示出後勤辦公室會計的素養。 “我來給你展示一些東西，”約翰遜説。他到高處拿下“羅姆尼盒子”，這是一個紙箱，裏面裝的是他自1994年以來一直保存的複印文件。“她曾試圖讓我處理掉這個盒子，”他朝著他妻子麗塔(Rita)點點頭説，他妻子寬容地笑了笑，“我不會這樣做”。

　　盒子裏裝的東西記錄著波士頓投資公司貝恩資本歷史的很久以前的一章。羅姆尼在1984年到1999年期間是該公司的領導者。1992年貝恩收購了一家名為美國紙本紙張公司(Ampad)的製造商。貝恩此後將Ampad作為收購和重組類似企業的工具。遵循標準的“滾起”(roll-up)策略，貝恩將被收購的工廠關閉並進行裁員，期待將重組後的更精簡、更有利可圖的企業通過通過首次公開募股(IPO)賣掉。

　　“滾起”策略實施兩年後，貝恩讓Ampad收購了印第安納州馬里昂一家辦公用品工藝商。馬里昂是位於印第安納波利斯東北70英里處一座製造業城鎮。當時，約翰遜在那裏上夜班。 “7月4日假期之後我們回來上班，我們發現貼出來了這個，”約翰遜從羅姆尼盒子中拿出一頁紙的通知説。通知上寫著：“截至1994年7月5日今天下午3時，你與SCM辦公用品供應公司 (SCM Office Supplies Inc。)的雇傭關係將終止。”

　　所涉及的258名員工中的大部分被允許重新申請工作，但工資和福利下降。看到他們原來的工會合同被撕毀，馬里昂的工人們感到沮喪，他們與Ampad的管理層談判了數月，後來冒險組織了罷工。在1995年初，Ampad將該工會逼上了絕境，關閉了該工廠，並裁掉了餘下的員工。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在馬里昂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非常有趣的內容，”約翰遜指出，“如果米特-羅姆尼沒有通過聲稱他是就業崗位創造者而建立他的整個政治生涯的話。”同樣道理，約翰遜本來不會成為2012年美國總統選舉大戲中的一位性格演員，如果羅姆尼的所作所為沒有在18年前使這位工會人士成為關注焦點的話。

　　自從1994年馬薩諸塞州商人羅姆尼首次競選公職，尋求使民主黨參議員愛德華-M-肯尼迪(Edward M. Kenned)下臺之後，時不時地，約翰遜就會纏住羅姆尼。在1994的參議院選舉惡戰期間，約翰遜帶領由馬里昂工人組成的“真相小隊”連夜驅車前往波士頓與羅姆尼對峙。

　　肯尼迪的競選團隊意識到這是來自政治之神的從天而降的禮物，肯尼迪團隊製作了以不幸的馬里昂工人為主角的一系列的電視廣告。這些廣告幫助肯尼迪擺脫了暫時的低迷，擊敗了羅姆尼。在2002年，當共和黨人羅姆尼競選馬薩諸塞州州長時，約翰遜再度跳出來提醒選民馬里昂的事情。此次羅姆尼作了更充分的準備，經受住了攻擊的考驗，當選了州長，他誓言要利用自己的商業專長來改善馬薩諸塞州經濟。

　　現在，隨著羅姆尼為獲得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而征戰，約翰遜正與民主黨全國委員會(Democratic NationalCommittee)一起活動，再次折磨這位政治人物。他曾作為受屈的生産線工人報復他所認為的不公正，在經過許多年和數次選舉運動之後，他現在已是政治熟練工，通曉政治鬥爭的語言和戰術。民主黨人，出於顯而易見的原因，尋求他出山，他也似乎樂於被追捧。去年年底以來，民主黨全國委員會已安排約翰遜到全美各地巡迴活動，為奧巴馬總統的民粹主義色彩秋季競選戰役打前戰。。

　　不出意料，羅姆尼的競選團隊對收購Ampad的交易及這位競選人在貝恩的職業經歷的重要性給出了迥然不同的描述。羅姆尼堅稱他的商業生涯創造就業機會的規模令人印象深刻。“貝恩資本通過其幫助初創或幫助管理的公司創造了就業機會，今天這些公司提供的就業崗位比失去的就業崗位多出遠遠超過10萬個，”羅姆尼1月7日向彭博電視表示。

　　當被要求提供支持這種説法的數據時，羅姆尼的發言人安德烈婭-索爾(Andrea Saul)提到該候選人1月12日在南卡洛萊納州格裏爾發表的言論， “我們幫助過很多企業的初創，這些企業家加起來……增加了遠遠超出10萬個就業崗位。史泰博(Staples)、Bright Horizons兒童中心、體育品牌專賣店Sports Authority及鋼鐵公司Steel Dynamics。單單這四家加起來創造的就業崗位遠遠超過10萬個。

　　然後媒體也報道了那些失去了就業崗位的企業，所失去的就業崗位數目在幾千個。在每種情況下，當有失去崗位的情況下，管理團隊方面都會努力試圖維護這個企業，使其有更光明的未來，”索爾對此還補充説：“這些經驗賦予羅姆尼先生獨特的技能和能力來做奧巴馬總統沒做到的事：聚焦創造就業機會及扭轉我們國家衰退的經濟。”

　　美國紙本紙張公司的起源追溯到馬薩諸塞州霍利奧克，十九世紀八十年代，該公司推出黃色的標準拍紙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該公司的鼎盛時期，Ampad生産約2,000種不同的紙製品。但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那些此前連續幾代人銷售Ampad的産品的小型獨立辦公用品供應店在大型折扣店面前節節敗退。大型折扣店有能力在價格上積壓製造商。同時低成本的從亞洲進口的貨物搶佔了市場份額。

　　1986年，總部位於代頓的綜合企業Mead以1.15億美元收購了Ampad。此次合併並不牢靠。六年後，Mead承認，它在整合Ampad方面有困難，將在4000萬美元的交易中把這家子公司出售給貝恩資本。

　　在這筆交易中貝恩僅動用了約500萬美元來自其投資者的錢。餘下的錢是它借的，它把這筆債務加到Ampad頭上，承諾這家造紙公司將用未來的收入償還借款。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這種類型的收購通常被稱為杠桿收購(leveraged buyout)。如果一切順利，提出收購的企業將鞭策被收購的目標公司成長成型，在IPO中將目標公司出售，用出售所得償還債務，併為其投資者獲得可觀利潤。如果情況發展得不太好，被收購的公司可能最終陷入破産程序——但進行杠桿收購的公司將僅損失其規模不大的股權投資。近些年來，注意形象的從事杠桿收購業務的投資們已將其企業重新歸類為私募股權投資公司。

　　貝恩資本的創始人最初並不把該公司看作是從事杠桿收購或私募股權投資的機構，而是看作是創業投資(Venture Capital)機構。創業投資向有前途的初創機構提供種子資金。

　　貝恩資本作為企業諮詢公司貝恩公司(Bain &Co)的分支，于1984年起步。為領導貝恩資本，聯席創始人威廉-貝恩(William Bain)選擇了羅姆尼。羅姆尼當時37歲，畢業于哈佛商學院，羅姆尼擔任汽車業高管的父親喬治-羅姆尼(George Romney)曾三次擔任密歇根州州長。

　　最初的計劃是貝恩資本將借鑒貝恩公司的專長，進行創投投資。一個早期的成功是貝恩資本在1986年向史泰博投資65萬美元。史泰博本是一家低價辦公用品供應店，隨著時間的推移，該公司成長為全職員工數目超過52,000人的連鎖機構。

　　羅姆尼迅速將貝恩資本導向杠桿收購投資，他認為杠桿收購投資是比投資初創公司更安全的賭注。1992年時對Ampad的收購吸引羅姆尼的原因是，傳統的辦公用品製造商賣價低廉。“滾起”策略中隱含的意思是重組後的Ampad將足夠強大，能承受來自諸如史泰博那樣的擴張中的折扣連鎖店的競爭。羅姆尼競選陣營拒絕安排該參選人為本報道發表評論。

　　1994年6月，Ampad支付了一筆金額不詳的款項收購SCM，後者是日漸衰落的打字機製造商Smith Corona的辦公用品供應業務。SmithCorona擁有在馬里昂的文件挂勞和索引卡工廠。由此米特-羅姆尼和蘭迪-約翰遜的人生道路交叉了。

　　約翰遜是印第安納州一個加油站老闆的兒子，他1972年中學畢業。他的職業生涯包括給機車噴漆及在一家混凝土砌塊廠工作。 1986年他得到了馬里昂的Smith Corona工廠的工作，這是他工作過的首家有工會的機構。國際紙業工人聯合會的154地方分支的其他成員喜歡約翰遜對待自我的方式，約翰遜一躍成為該工會的職位最高的一線人員，這使他恰好被捲入Ampad收購。

　　約翰遜説，隨後的工資和福利消減使工人們都被激怒了。與管理層的通宵談判沒能達成妥協。1994年9月1日，他有生以來首次率領工人們罷工，而在這一過程中，該工會並不具有強大的討價還價地位。此後某種不尋常的事發生了。 “三星期後，”約翰遜説，“我的熱敏傳真機啟動起來，收到了一篇《波士頓環球報》(Boston Globe)的文章告訴我們Ampad的背後是貝恩資本，而當時正競選馬薩諸塞州參議員的米特-羅姆尼就是貝恩資本背後的人物。”

　　在貝恩獲得非凡的財務成功後，羅姆尼決定效倣他父親，進入政治和公共服務領域。1993年年底，他從貝恩休假，作為一個溫和的共和黨人宣佈他將挑戰肯尼迪長期佔據的馬薩諸塞州參議員席位。

　　隨著時間從夏季轉入秋季，羅姆尼在民意調查中領先肯尼迪，推翻肯尼迪看來似乎是可能的。是肯尼迪的競選陣營使馬里昂的情況得到《波士頓環球報》注意。就在約翰遜的傳真收到《波士頓環球報》有關羅米尼與貝恩及Ampad之間的關聯的報道一星期後，肯尼迪本人出現在馬里昂與工會管理人士們會面。幾天后，肯尼迪陣營一位攝影人員到達此地，記錄對罷工工人們的訪談。以馬里昂罷工的造紙工人為主要人物的廣告出現在馬薩諸塞州電視上。 “我想讓他告訴我，他創造的那1萬個就業崗位在哪，”廣告中的一個人提到羅姆尼。

　　這種猛烈的攻擊令羅姆尼震驚。羅姆尼在貝恩的前同事馬克-沃爾珀(Marc Wolpow)記得自己曾警告羅姆尼不要把杠桿收購投資描繪成主要旨在促進就業。

　　事實證明沃爾珀有先見之明。馬薩諸塞州媒體對於肯尼迪攻擊羅姆尼和貝恩給與大量關注。肯尼迪在1994年11月以58比41擊敗羅姆尼。沃爾珀認為馬里昂發生的事不該怪羅姆尼。“米特-羅姆尼的作用是完全恰當的，”他説。 “這是一個下降的産業。美國的就業崗位當時在流失。印尼生産紙製品的成本比美國低很多。”

　　通過買下和整合陷入財務困難的企業，貝恩使得即將死亡種群中的數目下降，給倖存者提供了繼續營業的機會。“從所涉及的工會工人的狹隘角度看，這筆交易是一場災難，”沃爾珀承認。 “他們失去了工作。”他説，這些工人們是“創造性破壞”的不幸受害者。

　　1995年12月份，Ampad稱它將關閉這家馬里昂工廠，除非工會作出甚至更多的讓步。約翰遜呼籲投票表決。最後的投票結果是以156對14拒絕了管理層的要求。Ampad

　　在1月15日關閉工廠，240人失業。

　　在僵局的最後幾天，約翰遜給羅姆尼一封信，請求他干預和挽救馬里昂工廠。那時羅姆尼已敗給肯尼迪，回到貝恩。約翰遜説，工廠關閉當天，他收到了來自波士頓的傳真回應。他從羅姆尼盒子中抽出一張年久的紙張。 “可能馬薩諸塞州沒有一個人比我更希望像你這樣的工會領導人與公司管理人士已經解決了彼此的分歧，”羅姆尼寫道。他表示，他對這種情況感到遺憾，但他的律師建議他不要涉足其中。當被問及此次交流時，羅姆尼的發言人索爾沒有發表評論。

　　儘管貝恩資本簽字同意關於關閉該工廠，但Ampad由另外一組在達拉斯的造紙行業高管繼續運營。

　　約翰遜失業5個半月後找到了在二手車車廠修理髮動機的工作。他在馬里昂的領導才能以及他願意與羅姆尼對峙的做法沒有被忽視；國際紙業工人聯合會給了他作為一名全職組織者的工作，這個職位導致他獲得了在匹茲堡的美國鋼鐵工人聯合會(United Steelworkers)的當前工作。

　　據德銀2000年為考察貝恩資本的客戶準備的私人招股説明書稱，貝恩及其投資者們在Ampad的500萬美元股權投資賺了1.07億美元。在Ampad交易上的年度回報率達到130%，即使在少有的杠桿收購世界中，這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

　　Ampad就沒這麼幸運了。到2000年，Ampad無法繼續按時支付債務利息，因此債券持有人迫使該公司進入破産保護程序。在該公司出售了當初由貝恩拴在一起的一些子公司之後，Ampad被紐約州的美國生活用紙公司(American Tissue)收購，擺脫了破産。在2001年，美國生活用紙公司申請破産保護。

　　Ampad故事説明了為什麼米特-羅姆尼一直在努力把他的私人股權投資成功描繪成一個勵志故事，而不是一個具警示意義的故事。杠桿重組是無情的，常常是嚴酷的業務。有時它給失敗的公司帶來了第二次機會。其他時候，由於壞運氣、魯莽或誤判，它會導致崩潰。無論哪種方式，都有明確的贏家和輸家——最大的贏家往往是投資者，不論被收購的公司最終是興旺還是失敗，投資者經常能賺到錢。即使是最聰敏的政治人物也難以解釋這種事情，而羅姆尼又不是。他沒有對“創造性破壞”進行有力的資本主義式的辯護，而是粉飾繁瑣的細節，不真實地堅稱，他多年的商業生涯最重要的是教會了他如何創造就業崗位。

　　到2002年，羅姆尼已離開貝恩，帶走了他目前估計高達2.5億美元的財富。他仍然決心擔任公職。(草沐/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