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掌握了把地溝油提煉為生物柴油的魔法，並有望成為荷蘭航空的長期供應 商

　　2011年11月末，一位名叫費海耀(Hayode Feiiter)的不速之客來到青島福瑞斯生物能源科技開發有限公司提出購買20噸生物柴油樣品。福瑞斯副總經理鄭德華並沒有意識到這會是一樁大生意。

　　費海耀是北京瑞荷恒一商務科技發展有限公司(Trihelix Company Ltd.)的商務拓展經理，他受一家名為SkyNRG的荷蘭公司委託前來採購生物柴油—2011年6月，荷蘭皇家航空公司成為全球首家使用生物燃料進行商業飛行的航空公司，SkyNRG正是荷航生物燃料的提供商。經過植物油脫氧、加氫裂化及一系列有機化學過程，由地溝油所制生物柴油亦可充當航空燃油。不過，在歐洲因原料成本和技術問題，其價格是普通飛機燃油的3倍多，荷航不得不採用50%地溝油燃料加50%化石燃料的混合燃料。在荷蘭人眼中，全球最大的食用油消耗國中國可能成為採購的價格洼地—中國每年消耗超過2300萬噸食用油。

　　費海耀帶來一份地溝油檢驗報告，核心指標共計9項，在福瑞斯的實驗室內，費海耀從數百個生物柴油樣品中挑出樣品一一進行對比檢測，其9項指標均可達標。

　　接踵而至的是棘手的價格談判。一噸由地溝油製成的生物柴油其原料成本約4500元，工藝處理成本約1500元，加上運輸、檢驗等成本，其出廠價約6500元，市場價格約7500元，仍較石化柴油便宜約1000元。考慮到長期買賣，鄭德華最終報價為每噸6500元，而費海耀的報價則低得多—每噸僅3000元。

　　如此大的價差一方面源於文化差異，費海耀擔心中國人漫天要價，而認為談判需攔腰砍價。另一方面原因是，在荷蘭地溝油收集加工企業均享受政府高額補貼。唇槍舌劍之後，費海耀隨即將福瑞斯樣品及報價單發回荷蘭。一旦通過了檢驗，福瑞斯將成為國內第一家以地溝油為原料製作航空燃油的公司。此外，荷航年採購量亦頗為驚人地高達12萬噸，這將為福瑞斯高達10萬噸的規劃産能找到出口。儘管這一計劃仍存變數，但幸運之門已悄然打開—鄭透露亦有意大利航空公司上門詢價。

　　6年前，鄭德華與兄長鄭平安共同創辦了這家公司。畢業于大連理工大學熱能專業的鄭德華此前曾在青島化工廠工作，鄭平安則從事汽車貿易。鄭德華注意到發達國家將地溝油等廢棄油脂提取為生物柴油這一趨勢，並將信息分享給鄭平安，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創業。

　　首要難題是路徑選擇。地溝油可被簡單製成肥皂，或被簡單提煉成塑化劑(一種工業上被廣泛使用的高分子材料助劑)，其加工附加值較低；生物柴油前景廣闊，但因投資巨大，報批程序複雜，涉及部門多達數十個，鮮有人涉足。

　　鄭決定孤注一擲，只專注于生物柴油。鄭的加入恰逢其時。當時，這是一本萬利的好生意—由地溝油製成的生物柴油較石化柴油市場價格低1000元，但其每噸利潤卻高達2000元，如此一來，鄭氏日進鬥金。

　　但2008年，經濟危機卻不期而至，生物柴油也遭遇寒冬，之前的火爆景象亦如同泡沫般幻滅。首當其衝的原材料匱乏—我國每年約有500萬噸的廢棄油脂，但因回收管理不善回收利用率不足10%，依照85%左右的轉換率，産能不及40萬噸。如此一來，其規模化應用自然裹足不前。除此之外，大量行業競爭者的涌現使得廢棄油脂的收購成本直線上升。例如植物油腳(油脂精煉後分出的殘渣)每噸價格從800元上漲至3500元，每噸生物柴油成本也由2000元上漲至5000元，混亂競爭之下，從業者多入不敷出。福瑞斯也未能倖免，曾一度停産達半年之久。

　　如此窘境自然令鄭氏備感困惑。痛定思痛之下，鄭氏兄弟決定逆勢而上。鄭氏兄弟重新鍛造了福瑞斯的全産業鏈，即上遊原料收集系統、中游生産系統、下游銷售系統。不僅大幅提高工人待遇，還將大量真金白銀投入再研發。福瑞斯與中科院生物能源與過程研究所、中國海洋大學、中國石油[10.10 -0.98%　研報]大學等組成研發聯盟，科研人員將抽油煙機油、辣椒甘油、炸貨油、魚油、豬大油等各類樣本進行反復提純試驗，最終得到更為純凈的生物柴油，其質量甚至優於國內0號柴油。

　　2007年12月，福瑞斯再度開工，重新投資數億元興建的一期工廠年消耗30萬噸餐廚垃圾，生物柴油産能達5萬噸。新工廠重新設計了生産流程—起點是水洗罐，地溝油在這裡先進行預處理，混合其中的泥沙、醬油、醋、鹽等被過濾；接下來，地溝油則在原料儲罐緩衝後，依次經過酯化、酯交換等6次工序質化成為初期生物柴油；再次進入半成品接收罐緩衝後，油料進入精餾塔被再度精製提純。這一過程持續約四五個小時，如此一來，氣味刺鼻的地溝油便被“點石成金”為生物柴油。

　　福瑞斯廠房後整齊擺放著數以百計的金屬罐，罐內存放著各地回收的地溝油。青島一地約有2萬家餐廳，僅福瑞斯就回收了約10%超過2000家，而在山東省的另一個城市即墨，福瑞斯的回收餐廳也超過700家。公司雇傭專職員工進行回收並定期為餐廳提供專業培訓。福瑞斯重新梳理了銷售渠道，超過50%的産能被應用於其簽約的超過20家加油站及唯一一家“地溝油”專用站點—福瑞斯加油站，95%柴油與5%生物柴油混合成為汽車燃料，餘下的則用於熱電廠發電—生物柴油因熱值是煤炭的1.5至1.6倍而備受歡迎。

　　此次荷蘭航空的訂單更令其喜上眉梢。儘管這一訂單尚未定論，鄭德華也不願透露最新的談判進展，但其臉上的表情卻信心十足。生物柴油的“燃點”即將到來—歐盟將在2012年將歐盟及進入其空域的國際航空運輸納入碳排放交易體系並徵收碳排量稅。相對傳統的化石燃料，生物燃料則減排60%至80%，歐盟規定若航空系統使用地溝油等廢棄油脂所制燃油，其稅收即可減免。福瑞斯或因此大大受益。

　　當下，即使在驅車途中，鄭德華也必須不時調整手機耳機—他每天接到數十個電話，或商談生意，或尋求合作，或向其取經，鄭均一一熱情解答，他坦言這一行業沒什麼保密可言。“一條正確的路不怕更多的人來走。”鄭德華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