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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人》2011年第12期封面
旨在確保效率和安全的山西煤企兼併重組,如何演變為一場利益搏殺?成千上萬的村民在這場煤改中被迫失去礦權之後,又將如何面對一個暗淡的未來?
如果沒有楊三三堅持不懈的上訪,山西煤礦企業兼併重組中最糾結的一段插曲,有可能永遠淹沒在呂梁的大山深處。
十月的陽光照在臉上,讓人感到了冬天裏需要的那種溫暖。“柳林縣的官場就像這天氣一樣複雜多變。”楊三三的這句話在吃完午飯之後就得到了印證,上午還是陽光燦爛,下午突然開始了風雪交加。風雪中望著柳林縣委、縣政府大樓對面南山上的寶塔,還真有幾分詭異的感覺:因為築于山巔而顯得巍峨的寶塔與政府大樓上的巨大羅盤遙相呼應,使簇新的大樓徒添幾許神秘。
“花掉上千萬元建一個風水寶塔,對於採煤導致的道路塌陷、民居塌陷卻不聞不問。”在柳林,遠遠不止一位村民向記者表達過對政府的抱怨。
楊三三可不是什麼文化人,她只是山西柳林縣賀昌村的一個村民。不過,與那些整天愁眉苦臉忙著告狀的上訪者不同,楊三三任何時候都挂著一幅處變不驚的表情,五十歲不到,就已是做奶奶輩的人了。她與《法人》記者談起賀昌煤礦被山西鑫飛能源投資集團有限公司(下稱“鑫飛集團”)強行兼併的種種內幕,自始至終都思路清晰,語氣堅定,完全不像那些只顧眼前利益的農婦。“我到處上訪、投訴,真的不是為了我個人能得多少錢,我要爭的是賀昌村七千八百多個村民的利益,爭的是我們子孫後代的利益。”楊三三説。
1煤企兼併重組中的最弱勢群體
大自然真的是很眷顧這個位於晉中的叫柳林的地方。柳林雖是典型的山區、老區,卻是山西省最負盛名的資源大縣之一,轄區內已探明蘊藏礦産15種,其中儲煤面積800平方公里,探明儲量54.3億噸,遠景儲量達100億噸以上,其中包括大量的4號主焦煤,一度享有國寶級煤炭的盛譽。距離柳林縣城僅僅幾公里的賀昌煤礦就是4號主焦煤的主産區,儲量豐富的優質礦區曾經為當地村民帶來了福祉,也註定成為二十一世紀頭一個十年最引人注目的利益博弈平臺。
賀昌煤礦屬柳林鎮賀昌村的村辦企業,始建於1968年,1995年技改投産,到2010年的年産能力已達21萬噸,煤礦建有洗選能力30萬噸的坑口選煤廠一座,全廠職工超過400人。再加上相距不遠的廟灣煤礦、劉家焉頭煤礦、新建煤礦,已然構成了山西村辦煤礦的一道財富風景。即使是根據村民們並不認可的數倍縮水的評估報告,這四對礦井評估總價也達六億四千多萬元。
“《山西省人民政府關於加快推進煤礦企業兼併重組的實施意見》(下稱“煤改意見”)在2008年9月份頒布之後,很多人就盯上了這些村辦煤礦。”接近柳林縣煤企兼併重組領導小組的一位人士告訴《法人》記者,根據省政府的這個煤改意見,村辦煤礦被兼併重組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命運。因為煤改意見規定得很明確,兼併重組主體企業必須具備年産300萬噸的規模,且要有一個年生産規模在90萬噸以上的礦井作為支撐;同時還要求企業具有獨立法人資格,註冊資本不少於2億元人民幣,融資能力須有保障。撇開技術力量和設備要求,光這兩條就足以迫使所有村辦煤礦望而卻步——村辦煤礦規模顯然都無法達標,他們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被兼併或者重組。
“肇始於2008年的這次山西煤改浪潮,被兼併重組的主要有三類煤礦企業,一是規模較小的國有煤礦,二是股份合作制煤礦,三是村辦煤礦。”浙江澤大律師事務所律師吳族春在接受《法人》記者採訪時説,在這三類被兼併重組的煤企中,村辦煤礦的利益是最容易受到損害的,這些煤企的股東往往是成千上萬的村民,他們缺少資本,缺少組織的凝聚力,在政策制訂上又通常沒有話語權,如果再有自私自利的村官和財大氣粗的煤老闆狼狽為奸,他們腳底下的巨量黑金不是被賤賣,就是拱手相送,以致此後的數代人都可能失去生活來源,失去家園,甚至背井離鄉。
據吳族春估計,山西已經被兼併重組的村辦集體煤礦企業在五百家以上,而每一個村辦煤礦背後無疑都有一個龐大的村民群體,牽涉數萬人的切身利益及其未來的發展依託。
吳族春曾經是地質工作者,在一片片叢林和野山中風餐露宿,整整奔波了7年,這樣一段生活經歷致使他此後的礦權交易法律研究工作具有了更豐富的現實基礎。為了維護一大批浙江商人在山西煤企兼併重組中的權益,吳族春對山西各類煤企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調查,這一方面讓他發出的聲音有理有據從而使其聲名鵲起,另一方面也讓他對不計其數的村辦煤礦背後那些村民的未來憂心忡忡:“那些村辦煤礦礦區大都與耕地靠得很近,有的礦區甚至就在莊稼地底下,大規模的開採不僅會佔用、毀壞大量耕地,也使大批耕地很難復耕,他們一旦失去煤礦收益,就意味著失去一切。假如地方政府對此監管不力或者出現官商勾結,出現這種災難性後果的幾率將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