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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擊煤炭運輸96小時:一噸煤千公里後身價翻番

發佈時間:2011年11月09日 09:36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第一財經日報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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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毅 榆林

  晨曦中瀰漫著灰塵,駕駛重卡的王師傅一臉憔悴,突然聽到窗外傳來一句話:“安全帶沒係吧?出示駕駛證和行駛證。”

  王師傅一驚,趕忙堆起笑臉,遞上證件。交警看了看駕駛證,冷冷地拋了一句,“靠邊停車,去繳罰款。”

  王師傅從駕駛座旁的小盒裏拿出200元,失望地拉開門,跳了下去。繳費亭前站滿了像王師傅這樣被罰款的司機。一手交錢,一手接過罰款單,罰款單上寫明的罰款理由是:“違反警告標誌”。

  一位“不知趣”的司機向交警大聲嚷嚷,“我違反了哪種警告標誌?”隨即,他被扣掉了6分……

  10月28日早晨,《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跟隨一輛運煤貨車,在內蒙古與陜西交界的一處收費站,目睹了以上場景。相比煤檢站、超限站,這次罰款和以往無數次罰款一樣,微不足道,甚至不會給司機留下太深的印象。

  而正是若干次的罰款、收費,以及其他因素的共同作用,一噸成本在400元左右的煤炭,經過1000公里的運輸後,變成了700多元,身價幾近翻倍。

  車老闆的頭疼賬

  10/27

  河南柏山鎮

  劉軍(化名)是王師傅的老闆,站在自己運輸公司門口,他招呼幫手把卸貨回來的運煤車裏裏外外收拾一遍。“這趟跑壞了3個輪子,得趕快換下來,各處再檢查一下,晚上就出發跑下一趟。”劉軍向記者介紹。

  《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在與山西晉城相毗鄰的博愛縣柏山鎮,看到道路兩旁,做煤炭汽運生意的運輸公司一家連著一家,路上的運煤貨車也一輛接著一輛,捲起混著煤粉的塵土,把路過的行人裹在黑黃的塵霧中。

  不僅山西,包括內蒙古鄂爾多斯、榆林、神木,乃至寧夏、甘肅、青海等産煤地的煤炭都要通過汽車,長途跋涉匯聚到焦作,再銷往全國各地。作為全國最大的煤炭汽運集散中心,這裡的運輸公司每噸煤的運費在冬季甚至可以漲到400多元。可即便如此,劉軍還是嘆息生意難做。“煤炭生意越來越好,但跑運輸掙錢卻越來越少。”

  27日下午5點,路旁的小飯館熱鬧起來。簡陋粗糙的小屋內,附近卸貨回來和即將出發的司機們在一起吃飯、聊天,抱怨亂罰款、亂收費。劉軍叮囑即將隨車出發的記者“吃飽喝好”,因為路上嚴重的堵車讓司機們習慣了“有飯就吃撐,沒飯就硬撐。”

  與其他人一樣,劉軍的半挂卡車也挂靠在焦作運輸集團下屬的一家公司,每月交500元“管理費”。

  2009年12月份,劉軍買了這輛貨車。“車頭22萬元,挂車花了8.6萬元,合計將近31萬元。”

  “當時以為能賺大錢,誰知道兩年下來,錢沒賺多少,苦吃得倒不少!”劉軍仰頭喝掉半杯啤酒給記者算了筆賬:每月收入兩萬,除開人員工資、汽車修理、換胎等支出他自己凈賺一萬一。如果算上折舊費,他從2009年底買車到現在已經虧了10萬元,基本是每年虧5萬元,包含了折舊費和車輛保險費。

  一噸煤僅運費就有400元,貨車車主怎麼還會虧錢?是劉軍誇大其詞,還是另有隱情,記者決定隨同劉軍雇用的兩位司機——王師傅與劉師傅出一趟車,一探究竟。

  晚上7時,在濛濛夜色中,司機發動引擎,踏上了前往鄂爾多斯的路程。出發前,兩位司機在駕駛室中放了一箱方便麵、一箱礦泉水和一些零食,並帶了電爐和燃料。這些都是用來應付堵車的裝備。

  大堵車的背後

  10/29

  煤檢站 紅鹼淖收費站

  榆林收費站

  29日清晨,記者醒來發現王師傅正使勁揉著通紅的眼睛一點點向前“拱”,而車子仍未到達收費站。王師傅接下來的話則更令記者吃驚:這一夜,車子僅走了大約3公里!

  到底是什麼造成如此嚴重的堵車?上午10點,車終於“拱”進紅鹼淖收費站後,疑團隨即解開。

  在貨車尚未駛入收費站時,王師傅即讓劉師傅和記者“趕緊跳車”。載重貨車在進入收費站繳費前,要先開到超限站的磅上稱重,“跳車”為的是把車上人員的重量降到最低。

  記者事後知道,貨車仍因為超載而交了100元的費用。但無人駕駛的貨車在煤礦稱重時是54.6噸,現在卻超過了55噸的紅線,難道司機王師傅的體重有0.4噸(800斤)?

  有拉煤司機向記者道出了原委:收費站有時會在貨車過磅時人為將重量調高1噸,從而以貨車載重超過55噸為由,要求司機返回煤礦卸貨,否則罰款1000~2000元。一旦回去卸貨,油錢、時間成本的支出更大。不過,如果司機悄悄遞上100元的費用,收費站也就會開“綠燈”,這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司機們和收費站人員配合默契。

  王師傅説,並非每個收費站都會吃拿卡要,高速收費站的超限站大都設有攝像頭,因此比較規矩,但小路段上的超限站則會時常出現類似情況。

  通過紅鹼淖收費站,貨車駛入包茂高速。一整夜的堵車耗油嚴重,在高速入口處的加油站,王師傅把車上的大油箱加滿。“一共300升,按目前一升柴油7.6元算,這箱油也要2200元。”

  剛駛入包茂高速的貨車,隨即在陜西榆林收費站再次遭遇大堵車,而這次的堵車則更為“壯觀”——滿載煤炭的重型貨車為等待下高速,在收費站前排了長龍般的隊伍,雙行車道,足足排了三四十公里,高速路已經儼然成了停車場。

  王師傅對此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他説,有些車是從頭一天晚上排隊到第二天晚上,還沒下高速,主要原因是“高速路白天不放行運煤車輛,只有晚上七八點鐘才會放行”。

  煤炭汽運的“九九八十一難”

  10/28

  蒙陜界收費站

  鄂爾多斯東博煤礦

  按照行車路線,貨車從焦作出發,經山西晉城、長治、襄垣到平遙,出山西邊界至陜西綏德、米脂,最後經榆林到達內蒙古鄂爾多斯,單程約1000公里。在這條煤炭汽運大動脈上,來自全國各地的大型運煤貨車絡繹往來,空車與滿載煤炭的重車交相而行。

  時間決定成本,貨車必須一路不停,兩位司機輪流換班,吃喝均在車上解決。10月28日早晨,經過一夜顛簸,貨車已到達陜北米脂地區。

  王師傅笑著説:“這一趟還挺順利,在晉陜交界的軍渡收費站沒碰上常見的、蔓延數公里的堵車。”今年40歲的他已開了10多年的運煤車。

  但沒高興多久,王師傅就遇到了罰款。繳完罰款,王師傅垂頭喪氣地上車,猛地一踩油門,繼續前行。坐在旁邊的劉師傅告訴記者:“我現在一看到路政和收費站的交警就害怕。”

  按照目前的市場價,司機跑一個往返的工資是1500元,每車配兩位司機,開銷就是3000元。司機連跑兩趟後休息一天,每趟耗時四五天,因此,司機一個月的收入五六千元。這種收入水平,對於焦作這個中部地區的三線城市來説,已經很不錯了。

  當天中午1點半,記者隨同的貨車到達了鄂爾多斯東博煤礦,開始裝煤。這裡5500大卡的煤坑口價是400元/噸,王師傅把車開到煤礦的磅上後跳下來,顯示重量為54.6噸,一車煤價格21840元。

  這裡不能不説,按照該車行駛證上的核定載重量31噸來説,王師傅已經嚴重超載了。目前的稱重,已經超載了23噸,超載的幅度達到75%。

  “這樣安全嗎?”記者表示了擔心。

  “如果不超載,百分之百會虧。”劉師傅説。

  “沒人查嗎?”

  “怎麼沒人查,讓交警逮到要罰款2000元、拘留15天,高速路上的大牌子都寫著呢。”劉師傅説。

  雖然各地交通部門都在大力整治超載,但貨車超載運煤仍然屢禁不止。其中的重要原因,就是如果按照行駛證上額定載重量運輸,車老闆將必然虧損。因此,在利潤面前,罰款並不能徹底遏制煤車司機們的冒險。在整個煤炭利益鏈條中,運輸環節高額罰款的成本會被直接轉嫁到終端,從而推高煤炭價格。

  還有一個更為複雜的難題擺在整治超載者的面前:在貨車載重量的認定上,交警部門和路政部門執行的是兩個不同的標準。交警部門按照貨車的行駛證核定載重量,而交通部門則按照貨車的車軸數認定載重量——每軸載重10噸,6軸以上載重55噸。後者也是目前大多數像劉軍這樣的6軸煤車遵守的超載紅線。

  但王師傅説,交警可不管這套,他們只按31噸標準罰款,因此只要被查到的運煤貨車幾乎必然超載。

  當然,不同省份的交通部門對超載的處罰標準也各不相同。河南規定6軸以上載重49噸,載49噸到55噸加收30%至50%的過路費;陜西規定49噸以內收取標準過路費,49噸~55噸收取3倍過路費,55噸以上加收6倍。由此,這種標準的混亂也為各種灰色收費提供了鑽空子的機會。

  下午4點,裝貨、驗貨完畢,滿載煤炭的貨車掉頭返回,更多麻煩還在裝貨後返程的途中。

  首當其衝就是裝煤返回陜西後的煤檢站。

  西煤東運的各個大小路段都設有數量眾多的煤檢站,從焦作至鄂爾多斯就有大小十幾個。貨車司機需要將所持煤票在煤檢站進行審核蓋章後才能繼續行進。

  煤票是産煤省地稅局開具的專業煤炭運銷票,其中包含資源稅、出省特別費等稅費。所有運煤貨車必須持有煤票,並接受各省煤檢站的檢驗方可通過,否則貨車將寸步難行。而各産煤省的煤票又各不相同,運煤貨車必須一一辦理。

  由於劉師傅正在休息,記者自告奮勇去辦理手續。但當記者將煤票遞進煤檢站窗口時,發現裏面的工作人員正在看電視,並未理睬記者。記者只好在並無別人排隊的情況下在窗外等待,並多次詢問辦理方式也未獲回答。在等待了近10分鐘後,該工作人員終於努嘴示意記者“自己動手”。由此,從記者到窗口等待直到自己蓋章後離開,該人員始終坐在電視前未移動半步。

  王師傅告訴記者,由於之前貨車過煤檢站都要繳納20~100元的費用,同時部分煤檢站內部人也趁此機會吃拿卡要。但政府在近兩年取消了煤檢站的收費功能,隨即出現了服務拖遝、不負責任的情況。有時要司機自己蓋章,有時甚至將煤票扔出來説句“忙著呢,等著!”如果司機著急趕路,可在遞進窗口的煤票中夾上20~50元錢,工作人員則會迅速蓋章通過。

  另據了解,在産煤省份也存在沒有煤票、煤卡的運煤貨車在煤檢站的庇護下出省的情況。一些沒有煤票的貨主會想辦法打通與出省煤檢站的關係,然後由煤檢站的內部人將貨車送出省。這種現象在煤運行業人的口中叫做“送車”。以前,“送車”的內部人是在夜裏把和自己有關係的幾輛貨車悄悄放出省;隨後愈演愈烈,在大白天放行的情況也已司空見慣。每個內部人都有幾輛關係車,會把車牌號直接抄個條子遞給工作人員。

  晚上7點,天色剛黑,貨車即在裝煤返程途中的第一個收費站——紅鹼淖收費站前遭遇了大堵車。王師傅説,這早在預料之中。當晚,滿載煤炭的貨車排成長長的隊伍極為緩慢地移動,司機為節省燃料紛紛停車熄火,幾十分鐘才向前挪動數米,車隊在夜色中仿佛一條漆黑的巨龍。

  一個往返 煤價翻番

  10/30

  焦作柏山鎮煤場

  經過幾乎一整天的堵車後,我們終於在10月30日下午3時回到柏山鎮,結束了歷時4天的運煤之旅。

  進入柏山鎮後,劉師傅駕車到煤場卸貨,一車54噸5500大卡的優質煤也由20000多元搖身一變漲價到了43000元。

  鎮東煤場的老闆稱重後,用腳撥弄了幾下煤,轉身從自己蒙著煤灰的麵包車上拿出一疊現金遞過來。劉師傅急忙用漆黑的手指沾了唾沫點錢,每噸405元的運費,一共22000元。“不算罰款的錢,我們還是虧的。”他説,路上罰款的費用,他們是不會找劉軍報銷的。

  原本,按運煤行業的規矩,拉煤的司機回來後都要填寫一份“出車消費清單”,要將這一路包括過路費、罰款、吃飯、加油等所有消費寫清。但由於聘請的司機都是親朋,劉軍也就省掉了這一環節。因此這趟車回來罰了多少錢,劉軍並不知道,兩位司機也沒有提。但即使如此,劉軍説自己仍然賺不到錢。

  從整個煤炭利益鏈條來看,劉軍的公司僅佔了利潤最小的運輸環節,真正賺大頭的是貨主和煤場的老闆們。購煤的貨主大都是煤炭中間商,他們與發貨的煤礦關係密切,礦上有人與運輸公司聯絡好裝貨的煤礦與卸貨的煤場。一般一個中間商對應幾個煤場老闆,一個煤場老闆又對應幾個運輸公司。

  “煤場老闆們把運費標準提高了,附近很多原本不是拉煤的貨車也都跑來拉煤搶生意,而標準調低了後,又都轉去拉糧食蔬菜等,生意很不好做。”劉軍説。他把一疊鈔票反復點了幾遍,和煤場老闆拉了幾句家常,就把貨車帶去修理。

  去修理鋪的路上,劉軍説,做煤場老闆一直是他的夢想,但目前的資金規模讓他只能望煤興嘆。“要開煤場,至少要有100萬元以上的週轉資金,我現在根本不行。”

  劉軍説,煤被運到貨主在焦作指定的煤場後,就由煤場老闆進行篩煤。即:將煤塊按尺寸大小篩選為大炭、二炭、三八塊、 二五塊以及煤粉等,一一分開銷售。其中最細的煤粉賣到發電廠和水泥廠;大炭賣到石灰窯以及煉鐵廠等;中間尺寸的則可用於燒煤氣爐,這其中又可以有很大的漲價空間。

  已經連跑兩趟的劉師傅可以休息一天,他要趕回家下地收紅薯。王師傅終於得償所願地喝了一碗小米粥,加油換胎之後,他又和新搭檔在夜色中駛上了晉新高速。

  攝影記者 王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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