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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核電暗戰

發佈時間:2011年09月08日 18:10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能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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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灣核電站開啟了中俄核電合作的先河,但雙方合作的繼續深化是資金技術需要,還是其它能源合作的籌碼?

  文|本刊記者 王曉夏

  “9月份中俄兩國核分委會達成一致後,(田灣核電站)3、4號機組可能要正式開挖了,但一切要等到9月中下旬才有最後結果。”中核集團江蘇核電有限公司一名負責人告訴《能源》雜誌記者,田灣核電站3、4號機組的談判即將結束。

  3、4號機組是田灣核電站的二期工程,與2007年投入運營的1、2號機組一樣,使用俄羅斯的核電技術,並由俄羅斯核電建設進出口公司(下簡稱“俄核建”)負責承建。

  “如果前期機組開始運行後,後期工程再啟動,開挖時的土工爆破作業很可能會影響已經運行的發電機組,而且這樣操作也會影響效率。”田灣核電站前總工程師馬一向《能源》雜誌記者解釋道。

  那麼,原本可以提早操作的項目,為何推遲到了2011年才開始啟動?

  江蘇核電的“繡球”

  事實上,中俄關於二期工程的談判早已啟動,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雙方一直圍繞著價格問題互不相讓。一期工程建設時,世界核電市場處於低潮期,俄方開具的價格相對低廉,但2000年後核電市場逐漸復蘇價格自然難以維持在最初的水平,俄方在很多設備上的報價比建設1、2號機時的價格翻了好幾倍。

  “俄方報價高,也是相對的,相對歐美同類型核電設備算是便宜的,但相對於一期項目而言確實貴了很多。當時我們很多人心理也很難接受,因為田灣一期工程是俄羅斯核電工業在蘇聯解體後的第一個海外訂單,我們幫助俄羅斯核電工業重新在國際市場樹立了威信。”馬一向記者説道。

  據其介紹,當時俄羅斯為了推進田灣工程在中國的啟動,不但報價相當低廉,而且向中國提供了年利率只有4%的低息貸款。當時中國每年只需要支付實際發生費用的9%,在核電站發電3年後,剩餘欠款分十幾年還清。田灣核電站一期工程每千瓦時的投資成本只有不到1600美元,如果不是俄方拖延工期,建設成本還要更低。

  二期工程只是一期採用技術的翻版加改進,但俄方報出的價格卻比一期工程高出了一倍,這讓中方心理難以承受。就在談判陷入膠著的時候,中方果斷拋出了三期5、6號機組建設這一“香餌”做籌碼,希望俄方能做出讓步,畢竟在田灣核電站的規劃中將要建設8個機組。

  2009年江蘇核電果斷將5、6號機組建設計劃上報發改委,當年8月,國家發改委就做出了批復,同意江蘇核電開展新建機組的前期電廠外部建設和選址工作。

  為了表明中方的誠意,中方工作人員在選定的地點進行了初步開挖,示意中方希望談判早日結束,工程儘快展開。

  “挖只是做個樣子,不能挖太多。挖太多,俄方會認為你鐵了心要使用俄方技術,更不會做出讓步了。”前總設計師馬一回憶道。

  “繡球”拋給了俄方,俄方也順勢做出了積極回應。

  兩個月後,俄方做出姿態,作為俄核建母公司的俄羅斯原子能集團公司(Rosatom)和中核集團簽署了一份意向書,雙方同意就3、4號機組交予俄方承建,雙方共同成立專職團隊來負責洽談價格事宜。

  但隨後的談判,俄方拋出的價格底線並沒有落到中方的心理承認範圍內。此時,江蘇核電失去了耐心,“繡球”開始變成了給予俄方重擊的鐵球。

  “鐵球”下妥協

  5個月後,也就是2010年3月1日,中核集團向外界宣稱,田灣5、6號機組的建設項目轉交給了中國核電工程公司。作為項目總承包商的中國核電工程公司,將使用國産二代半技術進行5、6號機組的建設,完全走自主化路線。

  這一動作無形中也清晰地告訴俄方,如果最終談判無法達成妥協,那麼二期3、4號機組也可能放棄原先俄方承建的計劃。事實上,中方在田灣項目的原則是購買“容量”,不引進“技術”。在這個基礎上,由俄方承建3、4號機組是早已決定好的,從後期投産的1、2號機組的運行情況來看,俄羅斯核電技術還是具備一定的優勢。

  “我們曾經把自己的二代半技術的每千瓦造價告訴給了俄方,但是他們根本不信。事實上,投資我們國産的核電技術更具經濟性。”馬一向記者説道。

  在中方的施壓下,俄方迅速做出了讓步。2010年3月底,中俄雙方在莫斯科達成並簽署了田灣核電站二期工程的總體框架性合同。

  “二期工程談判一開始,俄方要價35億美元,在長時間討價還價後談到了13億美元。和俄方幾乎完全負責一期工程不一樣的是,二期工程俄方只負責核島等核心部件的建造,而中方負責常規島等外圍設備建造。中俄雙方負責的工作比例為7:3,中方負責了大部分工程。”江蘇核電一位負責人向記者透露道。儘管俄方在價格上做出了讓步,但據俄政府官方報紙《俄羅斯報》引述俄專家的觀點,認為俄方在田灣二期項目中收益依然高於俄羅斯國內的核電項目。

  事實上,中方也做出了妥協。中方同意了此前俄方一直想更換掉的國家債務償還模式。早在上世紀90年代,為了建設田灣核電站,俄方向中國提供了25億美元的政府貸款,在償還模式上中方可以選擇向俄羅斯出口基礎原材料、糧食和生活日用品來抵消債務。當時俄羅斯剛剛從蘇聯解體中走出,國內物資匱乏,對此債務償還模式也沒有異議。

  如今俄羅斯經濟好轉,按這一償還模式,中國提供抵消債務的産品難以真正滿足俄羅斯經濟發展的需要,直到2010年年中,中國大約只償還了7億多美元。後期俄羅斯曾多次提出改變這一償還模式,但是中方並沒有同意,同時中國也不願支付因俄方拖延工期所造成的貸款利息。

  這些爭執在雙方的妥協下有了進展。2010年6月,俄總統梅德韋傑夫訪華,中俄雙方簽署了核電技術設計合同,11月份中俄雙方又簽署了二期工程的施工合同。

  今年6月27日,雙方又在北京簽署了一份至關重要的文件,這份名為“23號附件”屬於工程施工合同一部分。該協議不僅規定了商業合同以及支付條款,並且明確要求工程合同最遲要在8月份正式開始生效,工程開始融資和採購設備。

  基於這一合同,8月9日,中方也完成了國內行政審批程序的最後一步,完成備案登記手續,並獲得了商務部正式下發的“技術進口合同登記證書”。

  就在3、4號機組開工在即的同時,原先“震懾”俄方的5、6號核電機組的“自主化建設”卻陷入停滯的困境之中。原因是在於年初日本福島核電站洩露後,國家叫停了國內在建的二代核電項目,所幸田灣二期工程不在被叫停的項目之列。

  俄係技術成“雞肋”?

  今年5月,國家核電安全專家小組對全國已經運行的核電機組進行了安全大檢查,最後一站檢查了田灣一期工程的1、2號機組,並對俄羅斯的AES-91技術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一些參與田灣核電建設的俄方核電專家在俄國接受媒體採訪時,也信誓旦旦地保障已經運行的田灣1、2號機組是中國境內最安全的核電站。

  AES-91被國內大部分專家認定為二代半技術,並非三代技術。世界範圍內,很多三代核電技術事實也是從二代核電技術基礎上發展而來。俄羅斯的AES-92、乃至印度所採用的最新型的AES-2006,其技術核心也都建立在AES-91反應堆技術的基礎上,只是改進了外圍非核設備,增加了安全設施。

  儘管中方曾有人設想引進俄羅斯在AES-91基礎上開發的三代核電技術——AES-92技術(AES-92技術已經通過歐洲用戶要求(EUR)審核通過,于2007 年4 月頒發了認證證書,承認其為三代核電技術),但是由於雙方此前在價格問題上僵持不下,這一設想最終作罷。而田灣核電站3、4號機組繼續沿用AES-91的二代半技術。

  事實上,中方沒有選擇採用俄三代核電技術並非僅僅是價格上的考慮。

  “核電站安全與否並不能僅僅以二代還是三代來進行劃分,我們在田灣一期項目已經積累了很多經驗,如果二期工程採用俄羅斯三代技術不僅會使得成本增加,同時也將會帶來更多的兼容問題。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我們核電技術正在轉向採取西方和國際化的技術標準,不能再回到蘇俄制式的技術路線上來。”曾經參與過田灣核電站建設的核電秦山聯營有限公司前高級工程師杜銘海向《能源》記者表示,“中國已經鉅資引進了美國第三代AP1000技術,並確定以此為未來三代技術發展方向,俄羅斯三代壓水堆未來在中國市場的空間會很小。”

  從歷史來看,由於蘇聯時期長期處於封閉的狀態下,其核能技術的發展自成體系。俄羅斯核電技術在很多核電技術專家眼中是“傻、大、黑、粗”的形象,這也早已成為其區別於西方技術類型的外在表象。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俄羅斯的技術在某些領域強于西方,也很難在核工業體系完備的國家真正推廣開來。儘管俄羅斯宣稱自己佔據了國際核能市場龐大的市場空間,但仔細研究其分佈範圍也只是在工業標準體系和俄羅斯相近的東歐和前蘇聯地區,如保加利亞、白俄羅斯。 另外,在核工業體系不完善甚至不存在的國家,也有俄羅斯核電技術的一部分市場,如越南、印度、埃及、尼日利亞等國。

  對於中國而言,除已經引進了美國AP1000三代技術外,也研製開發出國産二代半核電技術。在這樣的背景下,俄羅斯壓水堆核電技術已經成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事實上,在包括浙江臺山等國內幾個核電工程中標過程中,俄羅斯核電建設進出口公司也曾攜帶AES-92三代核電技術參與競標,但最終都被淘汰出局。

  “在我看來,田灣核電站隨後的7、8號機組的建設項目,俄羅斯未必能爭取到手。一切都取決於俄羅斯提供的價格,如果價格低到具有足夠的吸引力我們才會考慮。”馬一説道,

  “當然這也不排除中俄兩國外交政治層面因素的左右。”

  利益交換的籌碼

  事實上,田灣核電站的誕生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中俄政府間合作的政治需要。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中俄兩國外交關係剛從蘇聯的陰影中走出,田灣核電站成為了兩國政府間交往的一種需要。

  儘管如今,在技術和實際需求層面上,中國或許並不需要俄羅斯壓水堆核電技術,但如果放大到兩國經濟交往的層面,尤其在能源合作領域,俄係壓水堆核電技術依然有可能成為中俄兩國利益交換的籌碼。

  核電産業是未來俄國內能源行業的重點發展行業。按照俄羅斯核電發展的長期計劃,俄準備在2010年到2030年間,興建26座核電機組,在2025年間核電發電量佔國內總發電量的25%,俄政府也希望通過國內大量使用核電來增加天然氣的出口量。

  就在中俄兩國就天然氣價格談判陷入困境的局面下,很難預料到俄方會不會進行價格讓步,但同時要求中國在核電領域做出妥協,出讓國內核電市場。

  在現實層面上,俄羅斯國家首腦也非常關注本國核電建設和出口,俄總理普京曾公開表示,要將俄羅斯在國際核電站建設和運營市場上的份額從目前的16%提高到25%。為此他還強調,俄羅斯不僅可以幫助其他國家建設核電站,還可以提供核電站技術維護和設備升級、核燃料提供及核廢料處理等配套服務。政府將採取一系列支持措施,增強俄羅斯國有核企業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

  事實上,中國依然對俄羅斯壓水堆的某些技術十分感興趣。俄羅斯國家原子能集團總公司總經理謝爾蓋基裏延科在北京訪問時,曾向俄國媒體透露,中國對俄羅斯壓水堆的堆芯捕集器技術感興趣,另外對俄羅斯國內壓水堆如何提高運營時間的維護技術也十分感興趣。

  這些領域或許都將是未來中俄壓水堆領域繼續合作的空間,也可能成為俄羅斯政府層面要求中方合作的籌碼。

  但如果放眼整個核能工業産業鏈條,中俄核能合作的空間依然巨大。

  俄羅斯在快堆技術上的積澱相當深厚。早在20世紀70年代,蘇聯就在哈薩克斯坦境內建造了世界上第一座功率為350兆瓦的實驗工業快堆,並運行了25年之久。隨後蘇聯又持續不斷的研製和改進,並將快堆的功率先後提升到600兆瓦和800兆瓦。

  中國已經完成的功率為25兆瓦的實驗快中子反應堆CEFR,就是俄方按照中方提出的技術要求設計,並由俄核建施工建造的。隨後,中俄雙方還將建設功率為800兆瓦的商業實驗快堆,目前工作正處於選址狀態中。

  除此之外,中俄雙方在核燃料領域的合作空間也相當巨大。中俄目前在鈾濃縮等技術涉及軍工領域也進行了深入合作。

  《能源》雜誌記者從俄羅斯駐華大使館了解到,俄羅斯技術裝備出口公司與中國在核燃料循環方合作緊密,為漢中氣體離心鈾濃縮工廠的四期工程(漢中405-1C項目)提供了技術裝備。這些裝備,西方核工業國家往往又受限于對華武器禁運的某些條款,無法向中國出口。

  而作為涉及軍事工業的重要核技術更是國家間政治博弈和利益交換中,分量更重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