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春芳

　　6月份CPI再創新高。一片漲聲中，豬價一馬當先。

　　短短一年，豬價翻番，是哪只手在撥弄豬價的週期性波動？

　　貨幣超發、成本上升、養豬虧損、散戶退出…… 在各種公認的成因背後，另一個魔鬼也許被忽略——那就是生豬疫苗。

　　“去年10月份的口蹄疫，快要出欄的三頭成豬死了一頭。今年春節的仔豬腹瀉， 4頭仔豬死了三頭，死亡率達75%。”7月14日這天，江蘇鹽城市東臺縣唐洋鎮聯灶村的養豬戶王大貿看完國務院常務會議研究豬肉價格暴漲問題的新聞後，向記者訴説他的痛苦。

　　“這一波豬價暴漲，主因在於去年以來頻發的疫情導致生豬存欄量急劇下降。” 搜房網首席分析師馮永輝認為，從歷史情況看，2007年生豬市場出現過嚴重疫情導致2008年豬肉價格大幅飆升的行情。

　　在多位受訪的生豬養殖業人士看來，生豬市場盤子大，生産分散，需求穩定，遊資難以炒作。因此在正常情況下，市場不易發生劇烈動蕩。豬疫情才是“豬週期”背後的一隻有力的手。

　　疫苗操縱的“豬通脹”

　　而面對疫病頻發，生豬疫苗顯得不堪一擊。 “國家免費發放的一些疫苗甚至根本沒有抗體，都是些營養液。靠那些疫苗的話，豬估計都得死光。”王大貿説。

　　“養豬補貼頭痛醫頭，解決疫苗問題才是穩定生豬市場的關鍵，可惜現在決策部門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一位不願具名的生豬養殖業內資深專家指出。

　　豬疫情製造豬週期

　　平時不太與聞國家大事的王大貿，這幾天也關心起了國務院常務會議的新聞。

　　“電視上説國家又要出臺政策鼓勵大家養豬。好不容易碰上這個好年景，政府這麼一搞不知道會不會又把豬價給搞下來。” 這位江蘇鹽城市東臺縣唐洋鎮聯灶村村民憂心忡忡地説。

　　跟村裏其他人一樣，王大貿是個典型的養豬散戶，現在欄裏只有三頭成豬，估計一個月後就能出欄。他有點擔心屆時豬價已經“掉下來”。

　　王大貿的擔心或許不是多餘。事實上，由於前段時間豬的存活率上升，近日生豬出欄量小幅回升，加上夏季屬傳統的豬肉需求淡季，豬肉價格已有所回落。毛豬價格已從一週前的一斤0.99元降到了0.93元左右。

　　外界認為豬價猛漲讓養豬戶賺了大錢，而王大貿則説自己損失慘重。

　　“成本大了，玉米從一斤9毛漲到一元二三，最主要的是去年10月份發生的口蹄疫和今年春節發生的無名腹瀉疫情，讓我虧慘了！”王大貿説。

　　前一次疫情中，快要出欄的三頭成豬死了一頭。後一次疫情主要發生在仔豬身上，4頭仔豬死了三頭，死亡率達75%。

　　“一頭成豬損失1500塊，三頭仔豬損失700塊錢。算上這些，你説養豬賺在哪？”王大貿反問。

　　“疫情對散養戶影響很大，去年10月份那次死亡率達30%，今年春節的無名腹瀉達70-80%。” 東臺縣常旺牧業公司總經理朱建也證實説。

　　相比于王大貿這種散養戶，同處於東臺縣的常旺牧業公司由於實行規模化養殖，疫病對朱建的業務的殺傷力要小很多。

　　“散養戶採用比較原始的養殖方式，在疫苗接種和疫病防治上面，無法與規模化養殖場比。”朱建解釋説，“養豬是個精細活，什麼時候打什麼疫苗，出現什麼疫情打哪種疫苗，都需要技術，而現在生豬疫情變化太快，防治不及時就會發生大死亡率。”

　　過去幾年的一些事，似乎也印證了豬疫情與“豬週期”之間的關係。

　　2006年夏、秋季首次爆發的變種高致病性豬藍耳病，導致南方的養豬場尤其是散養豬場生豬大量死亡，各地爆發搶豬大戰。結果是2007年毛豬價格最高時暴漲至一公斤10.8元。

　　隨後國家強力出臺鼓勵養豬政策，大量資本進入養豬市場，使得2009、2010年豬價低位運行。2009年墨西哥爆發豬流感，對國內豬市雖無影響，但因出口受阻，外銷豬源倒灌國內，導致豬價下跌更慘。

　　2010年春節期間，由於疫情爆發，導致養殖戶集中出欄，價格不升反降。這一波疫情最終的影響在7月份顯現，使豬肉價格緩慢回升。

　　而2010年10月份的口蹄疫和今年春節的無名腹瀉疫情，最終將豬價推上“光明頂”。

　　“2010年秋季國內豬病嚴重，成活率較低，存欄量一直在下降，今年春節又發生嚴重的仔豬腹瀉疫情，導致仔豬在5、6月份形成非常緊缺的局面，幾乎是斷檔。”搜房網首席分析師馮永輝説。

　　疫情的兇猛和變化無常讓養豬産業如履薄冰，使得散戶紛紛退出這個風險莫測的市場。

　　不堪一擊的免費疫苗

　　疫情左右著豬市的週期性劇烈波動。能抵卸這種週期動蕩的，是生豬疫苗。

　　按照國家目前的動物疫病防治相關法規，國家對一類動物疫病實行免費強制免疫政策。生豬屬於免費強制免疫範圍內。國家為養豬戶免費提供生豬疫苗。

　　但事情似乎遠比想象的複雜。

　　“免費疫苗質量次，免疫力差，副作用強，容易造成母豬流産、誘發其他病變等情況，” 王大貿反映説，“一些疫苗甚至根本沒有抗體，都是些營養液。要靠那些免費疫苗的話，豬估計都得死光。”

　　王大貿以前都是用的獸醫站發的免費疫苗，但後來發現疫苗用後豬發病率還是很高。他只好通過其他渠道去市場上另買疫苗。

　　而且，目前發放的免費疫苗主要是防止豬瘟、藍耳病、口蹄疫等傳統疫情，在面對層出不窮的疫情新變種時常顯乏力。

　　“同樣是口蹄疫，會有不同的變種，傳統的防止口蹄疫疫苗並不一定能防止新型的口蹄疫。”朱建説，所以他雖然也會去獸醫站領取國家的免費疫苗，但更多地需要採購一些國外疫苗和其他公司的疫苗。

　　為了對付偽狂犬病、新型口蹄疫等一些新型疫情，朱建的公司需要另外從武漢科前、廣東騰駿這兩家公司採購疫苗。這樣一來，花在每頭豬上的疫苗成本估計在70元左右。

　　明顯的對比是，大養殖場舍得花錢買疫苗和其他保健品，豬的存活率高，散養戶的豬就死得比較厲害。

　　但很多剛剛進入養豬業，經驗不足的農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問題。他們以為用了獸醫站發的疫苗就可以了，這使得散養戶在重大疫情前顯得格外脆弱。而散養戶的豬源在全國生豬市場中佔據著相當大的份額。豬價的劇烈動蕩於是在劫難逃。

　　疫苗體制之問

　　免費疫苗這一公共産品，為什麼在疫情面前如此無力？山西省萬年縣畜牧獸醫站副站長胡永勝介紹説，在現行體制下，所用疫苗必須採用有關部門批准使用的産品，並由動物防疫監督機構統一組織、逐級免費供應。“省裏在每年春防、秋防的時候統一採購，然後發到市縣，市縣再發到鎮裏。”

　　一位不願具名的養豬行業資深人士透露，一些疫苗企業為了中標，投標時壓低價格，甚至低於成本價競標，此時企業用來投標的疫苗樣品質量還可以，但由於採購價較低，中標企業便無利可圖，等到有關部門大規模採購時，這些企業就私自降低疫苗的成分含量，以次充好。

　　胡永勝認為，由於生豬疫苗的國家標準相對滯後，即使中標企業的疫苗符合國家標準，恐怕也難以適應生豬養殖中出現的最新疫情的變種。另一方面，由於強制免疫制度的存在，也使得國內疫苗的研發存在滯後問題。

　　“招投標一年兩次，如果一個企業中標了，那它半年或者一年就可以靠這個吃飯了，生意不愁的情況下，就缺少不斷研發新疫苗應對新型疫情的動力。”上述不願具名的養豬行業資深人士説，而疫情變化是很快的，往往幾個月就不同了。疫苗在中標時效果也許還可以，但幾個月後呢？

　　疫苗，看來成為了問題的關鍵。

　　在馮永輝看來，像2010年口蹄疫和今年仔豬腹瀉這種疊加的疫情在歷史上非常罕見，再加上5、6月份玉米價格上漲，多項因素導致豬肉價格達到歷史最高點，而這種情況很難持續，也很難在以後再次形成，“因此目前的豬肉價格是歷史最高點，很難往上漲了。”

　　為此，不少受訪的生豬行業人士認為，政府不必要再通過派發補貼的方式鼓勵養豬打壓豬價。“與其造成下一輪的豬賤傷農，不如解決好疫苗研發和疫情控制，給生豬市場一個穩定的未來。”

　　“國家應該考慮改革目前的免費疫苗供應體制，招投標機制應當更加公開透明。”上述不願具名的生豬行業資深人士建議，“同時，也可以考慮將免費發疫苗，改為讓那些最知道疫情變化的養豬戶根據需要自己在市場上去購買疫苗，而政府可以以貨幣的形式給予疫苗補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