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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2011年05月21日 07:55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北大國際MBA官網
通脹起來的時候,有關通脹的議論一般也比較活躍。這是很自然的事情,畢竟關係每個人的切身利害,又是看來很複雜的經濟現象。不同的議論,牽扯不同的因果聯絡,也引發不同的政策選項,多一點討論,哪怕是不同意見的交鋒,可能是必要的。譬如,這一波中國通脹究竟屬於哪一種類別,就值得細加辨析。
開放時代,一國的通脹對他國有影響,確有其事。不過,為了真正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還是要進一步探究,所謂的通脹輸入,到底在什麼條件下才會實際發生。不少教材上講授通脹輸入,照例會提到“國外商品價格的傳導機制”。那是説,國外商品價格上漲,拉動本國更多出口;同時因為進口商品的價格上漲,本國企業居民轉向更多消費本國的商品。兩股力量一起發作,把本國商品的價格拉了起來,於是外國的通脹輸入了本國。
問題是,聽來邏輯井然的傳導機制,要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不同的國家使用的是同一種貨幣!譬如甲國油價上漲,從每桶油一個貨幣單位上升為兩個貨幣單位,乙國會不會擴大對甲國的出口呢?會的,但條件是此時乙國的油價是每桶油同一個貨幣單位,或至少還低於每桶油兩個貨幣單位。同理,乙國減少進口甲國油、消費更多本國油,也需要衡量油價的貨幣值與甲國一致。這樣的事情過去有過,那是金本位下國際之間的價格傳導,當年休謨命名為“黃金價格定律”。
金本位去如黃鶴之後,各國貨幣本位不同,比價即匯率可變化,上述“定律”就失效了。還以甲國油價上漲一倍為例,乙國會不會因此減少從甲國的進口、又增加對甲國的出口呢?答案是不一定。因為甲國油價漲一倍,就是甲國的票子毛了一倍(假定該國票子只能買油),只要乙國的票子對甲國票子也升值一倍,甲國的名義油價對乙國來説就是紋風未動,那就既不要減少進口、也無需增加出口。這就是説,放棄固定匯率,允許不同國家不同貨幣之間的兌換率充分反映其相對幣值,就不會有通脹輸入這回事。反過來,如果乙國的通脹也因此加劇,那一定是匯率變動滯後,給所謂的“通脹輸入”以可乘之機。無論哪種情況,人們都不要把本國的不作為,説成是外來壓力不可抗拒。
按常理,甲國通脹、票子發毛,看在乙國人眼裏,便不會把對方的票子看得和從前一樣值錢,更不值得再拿出像原來一樣多的本國票子去交換甲國貨幣。這是説,國家之間相對價格的變化,引發貨幣之間匯率的變化,原本是極其自然的。有這個微觀基礎,“輸入型通脹”云云,在邏輯上無法自圓其説。至於匯率升得足夠——拒通脹于國門之外——引發了其他代價,譬如名義出口成本的上升,則是另外一重約束。即使因此抑制了匯率變化,再連帶導致通脹壓力上升,那也是對內的權衡引發的通脹,而不是“外來因素”所為,更不應該得出“除了容忍無法子可想”的錯誤結論。
回到現實世界,當下以美元計價的大商品價格超常上漲,反映的是美元幣值下降,背後是如何在全球治理結構中有效約束美元和美國的嚴重問題。在這個問題解決之前,美元的超發和氾濫當然對全球都有負面影響。不過我還是認為,在全球化時代,在可約束的全球貨幣框架形成之前,各國獨立的貨幣制度和貨幣政策可以有所作為。作為一個迅速崛起的經濟大國,中國惟有努力發揮獨立貨幣政策的作用,以更靈活的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形成機制,盡力抵消國際通脹的傳導。
這裡要問兩個問題。第一個是弗裏德曼經常問的:某一項商品的價格上漲——不論因何而起——為什麼能夠推動物價總水平的上漲?弗老自己的答案是,惟有貨幣偏多,某項商品的供不應求才能傳導到其他商品的價格表現上。否則,糧食、生豬、蔬菜、勞力、土地、房子、首飾等任何商品價格的上漲,都不可避免地引起其他某些商品價格的下跌。是的,口袋裏只有10元錢,買糖多花了幾元,買糕就只能少花幾元。樣樣漲價還能樣樣都買回來,除非你控制了印鈔機。
第二個問題,“成本”就無關“需求”嗎?在實際生活中,哪樣成本不是由花銷構成的呢?花銷者,持幣購物的行為也。説人工成本升得急,還不是一家又一家公司爭相招工的結果啊?那是買方與買方相爭,激烈程度超過了賣方。問各家公司為什麼多招工?答訂單多到做不過來。訂單是什麼?市場對産品的需求嘛。很明白,“成本”是需求的一種表達,沒有需求,何來成本?如果真的“沒有超額需求”,哪會有“成本提高”這回事?再追下去,需求還不就是“以貨幣表達出來的需要”?人的需要無窮無盡,僅受到貨幣的約束而從未感到自由。這是説,離開了貨幣這一關鍵條件,我們根本不知道成本本身又是被什麼推動。
比較驚世駭俗的,是“停滯型通脹”,簡稱“滯脹”。那是歐美經濟上世紀70年代的一段經驗記錄,即高通脹與高失業相並存。正是這段歷史,把與凱恩斯大相徑庭的“凱恩斯主義”,活活殺下了馬來。我的疑問不是這段經驗,而是“滯脹”何以成為當代通脹的一個分類。近年有意思的觀察是,什麼時候貨幣政策收緊,“警惕滯脹”的輿論一般就升起來,似乎其主要功用就是叫停貨幣緊縮,即使在貨幣偏多已經非常明顯的關口。其實,“滯”“脹”本不同源。引起長期經濟停滯的根源是産權無效、法治不明、過多的不當管制壓制了企業家創業的精神,而通脹的主因概莫能外,都是貨幣當局在諸多壓力下發出過多貨幣。治理通脹、穩健貨幣,不但不會引起停滯,還是長期健康增長的重要基礎。
幾年前還有一個滑稽的類別,曰“結構性通脹”。那是舉證,由於一些物價上衝嚴重,但另外一些物價平穩甚至下跌,所以即使CPI高於7%-8%,也是所謂結構性通脹,有別於凡價皆漲的一般通貨膨脹。看不下去,區區在下頂了一句:牙痛就是牙痛,不要以為滿口好牙,只有一個出了問題,就編一個結構性牙痛的説法來安慰自己。我的意思是,CPI也罷,PPI也罷,更不要説把資産價格一併考慮在內的物價總水平,已經處理並包含結構信息,再也不需要王顧左右而言他。
本文也是這個立意。通脹本不複雜,無非就是流通中的貨幣比生産增加得更快。無端端地把通脹分出很多類別,邏輯上講不通,徒然增加記憶負擔,還可能分散治理通脹的注意力和關注點,因此沒有可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