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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社福州8月1日電 題:長征走出的醫學博士——探訪百歲老紅軍涂通今
新華社記者劉娟
北京301醫院,時間仿佛凝固,曾經的紅軍紅九軍團軍醫涂通今,如今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崢嶸的102載歲月在他那飽經滄桑的臉上,留下了一道一道皺紋。
他是我國神經外科事業的開拓者,也是目前唯一健在的紅軍博士,更是從長征出發地走出的開國將軍。
1929年紅軍二次入閩路過長汀縣涂坊鄉時,15歲的年輕農民涂通今擠進人群,第一次聆聽了毛澤東關於革命的一場演講。演講時間不長,卻激起了他想當紅軍的初心。
幾經努力,涂通今終於在18歲那年如願成為一名紅軍戰士。
從軍之初,血氣方剛的涂通今要求上前線,扛槍打仗。沒想到,上級派他去醫院報到,分配他學習看護,救治傷員。涂通今服從了組織的安排,走上了醫學之路,70年的從醫生涯裏,他挽救了數不清的生命,用另一種方式“戎馬一生”……
“他見過太多的生死,卻還是很難冷靜面對死亡,那些因傷情過重、無法救治而倒在他懷裏的同伴,一直是他心裏的坎。”涂通今的兒子涂西華感嘆。
1934年9月30日,紅九軍團從福建省長汀縣鐘屋村出發,開始了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涂通今作為隨隊軍醫準備出征。出發前,聞訊趕來的家人捎來涂通今父母的意願,希望長子脫下戎裝,解甲歸田。
此時20歲的涂通今經過了多次反“圍剿”鏖戰後,已經下定決心要跟隨紅軍走出一片新天地,他婉拒了父母,朝著與他們不同的人生軌跡走去——從農民走向將軍,從私塾學童走向留蘇博士。
險象環生的長征路上,涂通今不僅要對抗敵人、保存自己,更要照料傷員。每到一地,他必須檢查、督促部隊的衛生防病工作、為戰士燒水,準備第二天的行軍,忙前忙後,常常是最後一個躺下休息的人。有一次行軍恍惚,他一腳踏空掉下懸崖,幸好一棵樹接住了他,才免於一死。每當憶及這段經歷,涂通今總是心潮起伏、無法平靜。良久,他會淡淡地説:“長征之苦,使人難忘。”
1949年10月1日,涂通今又一次聆聽了毛主席的演講,那是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宣佈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的時候……
回憶到這裡,涂通今總是説不下去了,因為有數不清的戰友倒在了征途中,沒能親眼看到他們為之付出生命的新中國,正在世界之林冉冉升起……
1951年8月初,涂通今接到上級通知,要他儘快移交工作,準備赴蘇聯留學。放下電話,涂通今一陣驚喜之餘又有一絲惆悵。有機會繼續深造是他的願望,但這也意味著要遠赴異國他鄉另起爐灶,重新開始學生生活,這對於一個年近40歲的人來講,與其説是機會,不如説是挑戰。
1951年9月,涂通今走進了莫斯科布爾科登神經外科研究所,當大家得知他是參加過長征的紅軍戰士時,全場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開局順利,但接下來的挑戰頗具難度。語言、專業……種種難題擺在他面前,人到中年,要重新學一門語言,掌握複雜的神經外科並不容易,不僅拼體力,更要拼腦力。
5年時間下來,涂通今出色地完成了學業,取得博士學位。1956年,他馬不停蹄地回到了祖國。
回國後的涂通今被派往第四軍醫大學任校長。20年後,當他離開四醫大時,已是“桃李布三軍”,他創建了軍隊醫院第一個神經外科,為全軍培養了一批又一批的神經外科骨幹。此後,涂通今以一個神經外科專家和教育家的身份,為我國的醫學事業作出了傑出貢獻。
周恩來總理曾讚揚涂通今,稱他是我們國家的紅軍博士,是著名的神經外科專家,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典範。
“當時的救治條件現在無法想象:能夠找到一塊門板搭一個手術臺就很不錯了,手術刀是民用剪刀代替的,沒有繃帶就把被子撕成條。還得有人舉著油燈照明。藥品和醫療器械是無價之寶。”涂通今説。
如今,醫療條件比起長征時已好了太多。涂通今的手雖然已舉不起手術刀,無法再繼續治病救人了,但他們那一代所開創的事業正在發揚光大。
當涂西華在涂通今的耳旁説:“爸爸,長征勝利80週年了。”老人的面頰露出舒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