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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選》編導胡勁草:把握稍縱即逝的過程

胡勁草紀錄片名人工作坊 cntv 2012年03月22日 15:45 A-A+ 二維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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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新聞調查》播出時,節目標題為《大官村裏選村官》)

《大官村裏選村官》播出後,有朋友告訴我,他們喜歡看這個節目,好玩。但很快愛好思考的朋友開始思考並提出問題:節目講述的這個發生在中國東北一個偏遠小村莊中的戲劇衝突如此強烈的事件是真實的嗎?

 《大官村裏選村官》的前期策劃從98年3月中旬開始,3月末到4月初拍攝,4月24日播出。而此前此後,我國皆有與此相關的重大政治事件發生。3月召開九屆人大,新總理當選,答中外記者招待會上,外國記者的第一個問題就有關中國的村民選舉。此後3個月,克林頓總統訪華期間,《人民日報》載《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修訂草案),其間《大官村裏選村官》再次重播。如果我是局外人,我也會對這期間報道的選舉産生疑問。

要回答這樣的疑問需要對節目製作的背景和過程作一些交代。作為節目的編導,我諳熟其中的每一個細節,故打算用流水賬記之。

一、決定拍攝

在“調查”那一摞被批准的選題單上,有關這個節目有一個看過去不怎麼“調查”的名字:“東方的民主之花——村民選舉”。老孫報選題的日子是3月3日,而我決意去了解一下其中的內容已經3月中旬了,我不知道三年一次的選舉此時正轟轟烈烈地在吉林和遼寧兩省開始(我根本不知道村裏的村長現在是要選舉出來的,而且村長現在不叫村長,叫村委會主任,主任是有任期的,三年重選,而且這是有法律規定的),我當然也不知道美國一個著名的研究機構帶著諸如《時代週刊》這樣的大牌新聞媒介的記者代表團此刻也正在吉林省的一個村子津津有味地觀看選舉,過幾天就要向我們的新總理提問了。

拿到這個選題,多少有些彆扭,原因大致在於農村的民主選舉給《新聞調查》烙下了太深的印跡。我習慣性地向錢鋼老師求教,錢鋼老師正在河南出差,對付朱振江,於是向我推薦了一個人,原國家民政部基層政權司司長,現任民政部救災救濟司司長的王震耀先生。(注:1998年)也正是在拜見過王司長後,我決定此題非做不可了。

 “我建議你們到正在搞選舉的地方去看看,看看你們就知道了。”王司長言語中充滿自信,然後用極富感染力的言辭敘述了他的所見所聞。訪問持續了一小時許,不管怎麼樣,王司長一番話打動了我。

 “果真如您所説,如此拿得出手的有利於我國民主建設形象宣傳的事情,為什麼我國的媒介卻少有披露?”

 “中國的記者不相信這是真的,”王司長接下去向我講述了在這個讓中國人倍感棘手的話題上,如何出現了墻內開花墻外香的狀況。

當我手上接過大量的國外媒介對東方的民主之花連篇累牘的報道,特別一些專門從事民主選舉的境外機構作的調查報告時,説實話,我已經先入為主地對發生在我國部分農村村一級的民主選舉的真實性基本不作什麼懷疑了,我認定,這方面老外比我們挑剔。我不僅相信了它的存在,更看中它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態勢,而眼下要緊的是這些星星之火面臨著的是生存的問題。

“姑娘,做這個節目是很有意義的事情,去做本身就很有意義,播不播都很有意義。”王司長明察秋毫。聽王司長一席話,勝做一次複雜的前期採訪。他的熱情幾乎全部傳遞給了我,離開民政部,我覺得我已經義不容辭地要為中國的民主化進程向前推進添磚加瓦了。

3月6日,中華人民共和國九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開幕,17日,朱鎔基當選為國務院總理,在19日召開的新上任的領導班子和中外記者見面會上。美國《時代週刊》記者首先提問:“上周我曾有機會到吉林省和遼寧省去觀摩當地的村民委員會的選舉,這種選舉使得村民有機會選出他們希望選出的村長,或者把他們不喜歡的村長趕下臺,您個人對於建立這樣一種體制是否支持?也就是説允許所有18歲以上的中國人都能夠選舉不僅是他們所在地的領導人,而且也能夠選舉國家領導人,包括國家主席和總理,如果您贊成這種做法,您認為要多長時間才能實現這種制度?如果不贊成,理由是什麼?”

朱總理回答:“我知道已經有一個美國的基金組織到中國來對這種選舉進行過調查,並且發表了非常肯定的意見,目前這種民主制度不僅在農村,而且也在企業中實現,例如:民主評議廠長,民主審查財政賬目,一部分企業民主選舉廠長等等,我認為,這是非常好的一個方向,至於如何選舉國家主席和總理,這是一個政治體制的問題,要從中國的國情出發,中國不同於外國,東方不同於西方,我們有自己的選舉制度。”

聽新總理一席話,我想,這個節目做出來,播出怕是沒什麼問題了。

二、確定拍攝地點

但我動手已經太晚。換屆選舉三年一次,農村選舉一般選擇農民“貓冬”時分,如我們的串場詞中所述“春耕大忙季節到來之前,農村有段空閒的日子……”而我們三月開始張羅此事之時,春耕已經開始,各地選舉幾乎告終,怕是要三年後再見了。我頓時慌了手腳,一定要上東北去選村長是我一開始就盤算好的計劃。遼寧選舉基本告終,吉林還有些地方正在選舉。我一天幾個電話催問吉林省民政廳的劉處長在吉林全省進行拉網式的搜索,一個縣也不許漏。這才出現了位於吉林省西北部偏遠地方的鎮賚縣,該縣由於緯度偏高,氣候偏冷,這裡的工作一般都比別處慢半拍,所以讓我們趕上了它的換屆選舉。

 
 

別以為村裏人見了拍電視的稀奇,其實吉林省許多村的村民已經經歷了各種金髮碧眼,各種鏡頭的瞄準。吉林的村民選舉在世界上赫赫有名,特別是長春附近許多村子更是多次遇到境外許多愛好此項工作的積極分子的參考、考察。

但此次被我們無意選中的鎮賚縣,情況稍有不同。鎮賚縣距離長春三百多公里的路程,位於黑龍江省、吉林省和內蒙古自治區三省區交界處。吉林省的一些地方從90年代初開始搞海選,到今年據説已經運作得相當成熟了,但海選在全省也是逐漸推行的,鎮賚縣就是在今年第一次搞海選,因此,村上在換屆選舉方面無任何接待媒體的經驗。省民政廳的同志們當然很希望把那些成熟的、優秀的典型介紹給我們,無奈,時間不湊巧,典型是趕不上了,可是省民政廳的同志自信地説:“沒問題,隨便你們選中什麼地方,只要他們搞海選,都會嚴格按照選舉的章程來辦的。”

鎮賚縣即將開始的選舉將是村裏有史以來第一次開始實行海選。該縣從來沒有來過外國代表團和中央電視臺的記者。

選舉幾天后開始,迅速確定一個拍攝的村子是當務之急。鎮賚縣17個鄉鎮143個村,我們要從143個即將開始選舉的村子中確定一個拍攝對象,這是一個難題。選舉一旦開始,就剎不住車了,一錘子買賣。意義倒是有了,但從做電視節目的角度出發,如果過程過於平淡的話,故事就平淡,想換都來不及。

海選的辦法使得一切都是一個未知數。

距離選舉只有幾天時間,我們提出,盡可能多的帶我們到各個鄉看看。

縣民政部門的領導陪著我和朱波兩天時間跑了縣裏七八個鄉,真是地廣人稀的北大荒,一望沒有邊際的泡沼子,隨隨便便一天就是好幾百公里。一開始縣裏領導也搞不清楚我們一個鄉一個鄉發瘋似地轉到底要選出個什麼名堂。每到一地,我們寄希望於對各村情況瞭如指掌的鄉幹部給我們分析局勢,我們分析蛛絲馬跡展開推測,比如説,想象中:最好是頑固勢力老村長寡不敵眾,新辦法給了村裏能幹人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場較量即將展開,欲知結果,請看“新聞調查”。但説實話,新的選舉辦法讓鄉里的領導也是一頭霧水,誰知道能選出個啥名堂。開始時,我們耐心地尋問,即將開始的新選舉辦法喜歡不喜歡,準備工作怎麼樣了,分析一下這次選舉可能出現的新情況……。鄉里的幹部很緊張地以為上面來人檢查工作了,紛紛表態,他們將如何嚴格地依照《村民選舉法》章程一二三四,選好村幹部,選著誰就是誰,群眾滿意的,我們也一定滿意……等等。後來,眼看時間不允許了,我們終於忍耐不住,一進鄉政府,就赤裸裸地暴露出我們的終極目的,見著書記、鄉長,張嘴就問:這樣吧,給我們預測一下,哪個村的村長估計是肯定要被選下去的,能和老村長較勁的人大概會是些什麼人?……

就這樣篩選下來,兩三個可能有戲的候選村子出現了,可還覺得少那麼點興奮點。

終於,“大官營子”這個名字同時在我和朱策的耳中落地開花了。

和這個村的名字一樣,大官營子古時還真的有當過大官的人在這裡居住過,據説是蒙古族的一個部落首領。

 “大官村裏選村官”,朱策很開心為節目取了一個名字,這幾乎是我做《新聞調查》幾年來到目前經歷過的能堅持到播出沒有改變的節目名稱。而我則一開始就熱衷於和朱策商量給還沒有影子的節目編寫串聯詞“冰雪化了出綠秧,荒草變成蘆葦蕩,盼著盼著眼瞅要出新村長……”,第一個隔斷;“海選拉大網,村民緊著忙……”第二個隔斷,樂此不疲。具體內容我不知道,但選舉推進的過程我還是瞭如指掌的。

鄉里的領導告訴我們,大官村的村長肯定要下臺,現在連他的親戚都不會選他,窩窩囊囊的一個人,沒什麼能力,原來也是我們照顧他當上的村長,這回肯定不行了,副村長就比他強,村裏還有個開磨米廠的,能力不錯……

我們興奮地構思著大官村裏的一場鏖戰。

一個有著重大政治意義的主題,眼看被我們裝進了一個發生在東北村子裏的故事中,這種故事化的敘述方式早在我們北上鎮賚的火車上就預謀好了。

三、一次特殊的拍攝

這次拍攝,給了我一次體會“正在發生的歷史”的機會。

我們的拍攝過程一目了然,七、八天的時間,記錄大官村的村民委員會主任和委員的誕生過程。但是,是正在發生的歷史就將無法逆轉,我目睹過的精彩細節我不敢保證還能再一次出現。本片的人物採訪幾乎全是伴隨過程進行的,錯過無法補拍,比如劉曉波正式選舉前突然出現的頹廢心境想讓他在當選村長後重新敘述出來簡直是不可能的。劉曉波當選後,我問他知道王臣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票,本以為他經過一番折騰,大概也能説出:可見他還是有一些長處,村裏不少人擁護他,我今後要更加努力等等。誰知道劉曉波不屑地撇出一句:“早知道他不行,還不就是靠拉選票,凈許沒有影的願。”

為了把握稍縱即逝的過程,我們自以為設計了比較完美的拍攝計劃,事先在儘量大的範圍採訪海選可能出現的候選人,可是偏偏就是漏去了最關鍵的人物,王臣的出現成了這個故事的一個轉捩點,我們沒有預測到,關鍵是老村長也沒預測到,我們採訪的所有強有力的競爭者都沒有預測到啊。那一瞬間我們真的慌了手腳,那一刻我們真的為突然出現的莫名其妙的王臣而憤怒(儘管後來我們對他喜歡的不得了)。

王臣出現了,他標誌著計劃中的變化,一種我們無法回避的真實。很多時候我們會對變化置之不理,突如其來的信號的確總是在殘酷的折磨和考驗著我們自己,回避很簡單,反正我們有強有力的策劃案做後盾。而突發信號被記者所接納,被處理成渾然天成的一部分,這是修煉。王臣是計劃之外的一個雜音(處理過後也稱一匹黑馬),但他恰恰是一個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因為他是事實的一部分,他就是成了正式候選人。他給我們自以為完美的計劃中帶來了一些不得不修改的麻煩,但在修改的過程中我開始意識到了以前的拍片過程中出現過的有多少曾經存在過的卻被我忽視了的雜音。

沒有多餘時間考慮結構、段落,選舉結束了,拍攝當然也就完成了。不要考慮你錯過了什麼,肯定錯過了很多你認為很精彩的東西,你也再沒有機會彌補。記得第一次選舉結束的時候,沒出選舉結果,一開始,我們又是煩躁不安(可見滿腦子的邏輯結構多麼害人),這時,在現場聽見村民自己對選舉的反思,“你要是有正義感,就能選出咱們的當家人來。別管他拉票,人家又沒有摁著你的手寫,又沒有趴在旁邊看。”“這畢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再過三年就好了……”既尖銳又到位,村民自己把主題替我們昇華上去了:民主是需要訓練的,村民將一次比一次懂得民主的含義,並能熟練地行使賦予他們的民主權利。

 “哇,主題深了去了”助編小蔡語。

 “選出誰當村長本身已經完全不重要了,不重要了,”攝像師栗嚴擺擺手,“明天選舉拍不拍都行,錄點音就可以了。要不,韋曄,明天就辛苦你一趟了。”

話筒自己要能錄音,我估計第二天韋曄自己扛根竿去了。

回想這次如此充滿激情的創作過程,激情何來?首先是未知,未知就能産生好奇,好奇便去探尋,當這種因未知産生的求知欲來自創作者本身,而且解惑的過程和受眾同步進行的時候,他的視角不自覺地和觀眾融為一體,感知的同步使得傳播者和受眾之間因媒介而客觀存在的信息傳播干擾因素在極大的程度上縮小。我想這就是紀實的魅力。

很少遇到攝製組全體成員如此同仇敵愾、萬眾一心地“投入”到創作中,(每天像在看一部未完待續的電視連續劇)。大家萬分激動地發現藝術來源於生活,但真的未必高於生活。在經過七、八天的拍攝快結束的時候,我們全體攝製組成員一致通過,回來就給我們“朱策”評選一個最差策劃獎,什麼結果也沒策劃出來嘛。

    胡勁草寫于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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