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日本故事一:村松君
日本原本沒打算去。
起初想著在梁林的故事中,日本也就是梁思成的出生地,可能幾張照片足矣,片中佔不了多大篇幅。……隨著史料的閱讀,我改變了看法。
在研究外國學者對中國古代建築研究這一話題時,我驚奇地發現,日本學者在這一領域成就斐然,(這種驚奇感就如同我後來第一次去日本後,發現日本原來是這樣般的驚奇!)其代表性人物是被尊稱為日本建築學之父的伊東忠太、以及關野貞、常盤大定等人。在梁思成出生的1901年,庚子事變,伊東忠太就來到了中國,在詳細實測了紫禁城後,不久返回日本,很快,這位有抱負的年輕日本學者一反當時的日本學子遊學遊學歐美的傳統,來到了中國,開始對中國建築進行全方位的考察,留下大量照片資料,這些資料日後對梁思成進行的中國古建考察影響深遠。
我要去日本。
一通networking……朝日電視臺駐華女記者後藤姑娘出現在我面前。
後藤姑娘專程趕到奈良,為我們拿監視器。左為攝像曉鵬君,右為錄音洪奕君
後藤很快喜歡上我在講述的這個故事,她的熱心和專業化超過我的想象。她把我的研究工作當作她的工作的一部分。快速地,後藤替我搜尋了日本若干位在此領域研究的學者,並一一和他們取得聯絡,最後鎖定了村松君和名和君。而事實證明,兩位先生日後都成為我講述日本故事的關鍵人物。
村松君:日本東京大學生産技術研究所教授。聯絡上不久,他來北京出差。在北京和村松教授交流半小時後,我發現他就是量身訂造我要找的人。
當得知我是為了做梁思成紀錄片來找他時,他問我,“你為什麼對伊東忠太、關野貞感興趣?你們中國人説古建築一般不都是從梁思成開始説嗎?”這個頗有點那個什麼的問題在我們去日本拍攝採訪他時又出現了一次。
當我問到“伊東忠太為什要到中國考察古建築?”時,他第一句話是:“伊東忠太來中國考察古建築並不是他對中國的古建築有多大的興趣,而是他知道日本的建築從中國而來,因此,如果要研究日本的古建築,必須到中國來先研究中國建築。”這句話更準確一點的翻譯是,伊東忠太想證實,日本建築的根源來自正宗的歐洲希臘羅馬建築,只不過在傳來的過程中路過中國而已。(據説最後在我國山西的雲岡石窟找到了傳來過程中留在那的證據。但願。)
村松教授不是一般人,他個人認為他是伊東忠太的轉世靈童,我覺得也差不多。有事實為證,伊東忠太是1954年5月去世,村松教授是1954年5月14日生的,説得過去。村松教授不僅是伊東忠太的衣缽傳人,且對梁思成有過深入研究。對於中國營造學社的兩位核心人物梁思成和從日本東京理工大學畢業的劉敦楨,他認為梁思成的學術觀點更加富有想象力。於是,在八十年代初,當日本學生紛紛赴歐美留學時,出生不凡的村松做了另一個獨特的選擇(這點的確恰如伊東忠太。)1981年,村松君選擇來到尚處改革開放之初的中國,來到梁思成創辦的建築系,在清華大學留學四年。
當年,伊東忠太在中國進行數年艱苦考察之後,完成了他心目中的《中國建築史》版本的寫作,全書寫到他認為的最美的、也是給日本建築帶去極大影響的唐朝建築結束。
我在仔細閱讀了和此話題相關的史料後,給村松教授發去了詳細的拍攝目錄。村松教授對我們的日本拍攝給予了鼎力協助……
他把他的四、五位研究生找來給我們做助手;
中間為村松教授的助手包慕萍女士,為我們做日語翻譯。
他為我們聯絡了日本建築學會,在週末請他的朋友幫忙開門去拍攝伊東忠太的日記;
他為我們聯絡了東京大學建築系資料館,要什麼給拍什麼;
他聯絡了築波大學的稻葉女士接受我們的採訪;
他敞開他的辦公室讓我們隨便拍攝;
村松教授的辦公室
我開列出的需要拍攝的古籍目錄,他肩扛手提從家帶來。
……
中午請我們吃工作餐,晚上工作結束後,村松教授攜眾研究生和我們一道共進晚餐……作為答謝,晚飯之後,我入鄉隨俗地請日方友人喝一頓。
席間,村松教授用英文發表了一段講話,高度讚揚我們的工作和職業精神……聽罷,我自然立即起身,發自內心地感謝村松教授給予我們此行的鼎力,並表示希望我們所記錄的這段歷史能夠讓更多的中國觀眾了解一段歷史往事云云……
我話音未落,村松教授笑著説了一串日語。
他的助手包慕萍立刻對我耳語,村松教授説,在日本,如果一位女士被人誇獎了,她肯定是沉默微笑並連連點頭稱謝。
我忙説,是不是我有失禮節啊?
“不,不,”包女士補充,村松教授很讚許,他説到底是大國電視臺的記者,就是不一樣。包女士告訴我説他昨天還拒絕了一位韓國記者發來的採訪要求,他説,他們發來的東西太簡單、太隨意。
呵呵,大國電視臺,這應該算是傳説中的為國爭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