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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春芳舊照之一
顧春芳舊照之二
顧春芳舊照之三
今天下午在江蘇省常熟市舉行的新聞通氣會上透露,借款數億元後“跑路”的蘇州凱維隆貿易有限公司法人代表顧春芳于3月27日晚在上海被抓獲,目前她因涉嫌經濟犯罪被刑事拘留。
會上透露,3月5日起常熟市警方陸續接到20余名群眾反映顧春芳欠債失蹤,此後公安部門成立顧春芳案專案組。3月16日,常熟市公安局依法受理並立即進行初查,在掌握了相關犯罪證據的情況下,于22日對顧春芳涉嫌經濟犯罪進行立案偵查,並辦理刑事拘留手續上網進行追緝。
據現場的記者描述,這場新聞通氣會“擠滿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媒體記者”。
3天前,中國青年報記者在常熟虞景文華商圈看到,收廢品的人從顧春芳開的“世界名品店”里拉出兩車廢品。一副落款為“春芳小姐惠存”的書法作品上寫著“春光無限”,散落在零亂的店舖裏。
一個不做實業、也沒有太多固定資産的女老闆,怎麼會借到數億元?近日,中國青年報記者在當地採訪,近距離觀察了常熟的金融生態。
憑什麼掏錢給她
顧春芳出生於常熟市碧溪鎮,40歲,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她全身名牌、“氣質高雅”。
顧父在某基層銀行系統工作,曾位至二級支行行長,五六年前已退休。顧春芳的弟弟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顧春芳的發跡與家庭無關,“她開始做生意的時候,父親還不是行長。”
身邊的人對顧春芳投資房産的眼光或魄力有深刻印象。
她所住的別墅2003年開盤,當時每棟價值150萬元左右,現價約800萬到1000萬元。
2004年,顧春芳告訴一個老友,上海一座別墅行情很好,用來投資很合適。這個老闆斥資500多萬元買下的該處別墅,沒兩年就升值到1000多萬元,現在約值一億元。
2011年3月,顧春芳在當地繁華地段“全款買下一座三層的商業寫字樓,價值7000萬元”。
不過在當地商界,顧春芳的名氣不算響亮。她不做實業,投資房産也有限,她開的一家美甲店和會所在一些老闆看來,“就是個讓朋友聚聚的地方,不掙錢。”
她“跑路”後,人們最疑惑的是:她有什麼生意,能讓人敢把那麼多錢投到她那裏?
中國青年報記者接觸了多名與其交往多年的債權人。他們説,顧春芳出手“大方”,看起來“講信用,重情義”,更重要的是,他們多少見證過顧春芳的煤炭生意。
顧的一個“姐妹”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與坊間傳言的“交際性美女”不同,她眼中的顧春芳並不張揚——雖然交友廣,生意多在上海、北京,但還是抽出時間回家鄉,“和幾個小姐妹喝喝茶,談談心,打打牌”,有段時間,這樣閒散的聚會每週都有。
2000年前後,顧春芳請這位女士幫忙跑一趟煤炭生意。“這種生意其實就是和煤炭、電廠分別聯絡好,跑一跑,賺個差價。”這位女士説,此後幾年,這類事情還有好幾次。
2009年起,顧春芳告訴這位女士,“你把錢放在我這,就算讓我幫著姐妹理理財”。當時她承諾給30%的收益,這位女士就把錢放在了顧處。
當地一對實力頗豐的企業家夫婦從顧春芳結婚起就與其熟識。顧離婚前後,他們作為朋友還常勸慰她,他們對顧春芳的印像是“很高雅”,“不是很俗氣的人”。
2006年前後,顧春芳提出有一筆電煤生意可合作,需資金500萬元,可提供25%的利潤回報。
這個企業家説“能給20%就不錯了”。那一次,他拿出500萬元。此後顧春芳稱這筆錢有了利潤,又放進煤炭生意裏滾動生錢。幾年時間,該企業家追加了數千萬元投資。
“她和當地電廠、附近城市電廠的合同我都看過,最初是相信她的。”他説,過了幾年想要收回這筆錢,顧給不出了,他開始感覺不對勁。
還有一位房地産商,親自跟著顧春芳去過北京,查看傳説中她與某大型煤炭國企的生意,期待著她能拿回一筆億元的“保證金”用來償還其債務。
在顧春芳“跑路”之前,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債務總量,多數債權人以為她只向自己或少數親友借了錢。
15%和40%的誘惑
常熟的民間資本很發達。常熟農商行行長助理黃勇斌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介紹,常熟從上世紀80年代起發展鄉鎮經濟,民營企業發展很快。
政府提供的數據顯示,近4年來常熟凈增7659傢俬營企業,私營經濟註冊資本凈增424.27億元,累計總額888.15億元。
另一個被政府和金融機構認可的數字是,常熟目前約有1.9萬戶企業和近7萬工商戶。
海虞北路是常熟的主幹道,本報記者看到,這裡有外資銀行、國有銀行和股份制銀行的分行,還有不少擔保公司和其他金融機構。
今年2月,該市金融辦負責人接受媒體記者採訪時稱,常熟共有19家銀行,8家小額貸款中心,7家融資類擔保公司。
但老闆之間的短期借款行為很常見。
一位當地知名企業家告訴本報記者,有一次他急需用錢,但價值億元的房産到銀行做抵押,只貸出幾千萬元。他靠著在當地的名聲,“打了一早上電話,借了朋友們的四五千萬元,渡過難關,之後很快還了。”
近幾年,民間融資成了一個熱門“生意”,而且融資成本越來越高。
一位銀行業人士發現,“這兩年飯桌上説起借款,談30%、40%利潤的人越來越多。”
一位老闆告訴記者,近一年,尤其近半年來,“幾乎天天都有人找上門來,遊説我開小額貸款公司。”
一位從事民間借貸生意的小夥子錶示,市場上那些拿出來放貸的錢裏,有些是實體企業的自有資金,有些是從銀行貸出來再拿到市場上放貸的,還有些乾脆是拆借來的。這一行,“投入越大,賺得越多。”
當地一位輕紡業老闆表示,近年來員工待遇越來越規範,“以前的利潤不少都是從員工創造的價值裏剋扣出來的,現在能賺到的越來越少。”
他估算,目前當地勞動密集型的實體企業利潤率只有10%到15%。而市場上通行的借貸利息達到30%到40%,很多人難以抵擋“以錢生錢”的誘惑。
在這股熱潮中,顧春芳向較熟的朋友借錢,並提供高額利息的行為並不奇怪。
瘋狂的民間金融市場
今年2月,常熟鯉魚門酒店老闆周思揚“跑路”,去年11月,常熟常盛農村小額貸款公司總經理顧冠華跳樓。
有人在當地論壇上問,常熟怎麼了?還有人擔憂,民間借貸和金融監管的規範問題。
當地政府官員告訴本報記者,在常熟,像周思揚、顧春芳這樣的只是絕少數,並不代表當地的民營經濟發展狀態,他們出事更不意味著金融環境出現了波動。
在黃勇斌看來,在當地政府的積極支持和引導下,企業在銀行貸款“不算難”。“隨便走到一個商戶家去問他,幾乎都在銀行有貸款。”他認為,説企業“貸不到款”是不切實際的,“在農商行,甚至有無抵押貸款”,但企業可能存在“貸到的款不夠用”等問題,從另一個角度説,正是由於貸款簡便,“錢多了,有企業把從銀行貸出來的錢拿去民間放貸。”
實際上,在銀行放貸、擔保公司和民間借貸等多重金融關係中,一些“怪事”出現了。
據顧春芳的朋友回憶,有天早上顧春芳打來電話稱,常熟市一家農村小額貸款公司總經理主動找她,要借給她2000萬元,條件是五家聯保,需要借用這位朋友家工廠的公章。
這類“連坐”式的擔保,本意在降低放貸門檻,幫助中小企業融資。
當時顧春芳的這位朋友擔心,“我家的廠不值400萬元,能貸到錢嗎?”但顧春芳稱,這筆錢是小額貸款公司要借給她的,五家聯保只是做個樣子,走個程序。“現在顧春芳‘跑路’了,抵押的是我的廠,如果另外幾個聯保的公司賴賬,我要付2000萬元的債務,那可是傾家蕩産啊!”
本報記者聯絡到這家小額貸款公司的總經理。他表示顧春芳確實有家公司有400萬元貸款。提到聯保一事,他説,相關情況已匯總到調查組處理。
還有人遭遇了更糟心的事。一位借款人因著急討要一筆利息為25%的債務,找到“債務代理人”李某向顧春芳催債。結果李某和顧春芳達成協定,以32%的利息向顧春芳要錢,顧春芳同意了。
此後李某不急著催債,顧春芳也不急著還錢。每個月李某把幾萬元利息給債主,自己坐享“7%”的差價,這種畸形的狀況持續了好幾個月,債主憂心如焚,顧春芳能拖就拖,倒是中間人白白“喝蜜糖”。
在常熟市海虞北路上一座裝修豪華的大樓裏,就有民間借貸者在此“辦公”。
有些公司雖然放著電腦等雜物,但往來的客戶談的多是錢的“週轉”問題。
一位在民間借貸公司從事“財務管理”的人告訴本報記者,此地民間借貸流行好幾年了,這兩年進入高峰,年利息40%或60%是很常見的,“90%的也有。”
由於利息數額巨大,這些借款很少按年算利息,多按月息計算。常見的如月息8分,也就是借10000元每個月利息800元。
這類“財務管理”也叫“放水”,就是放高利貸。
上述人士稱,不需要靠威脅、敲詐等方法來確保“放”出去的錢安全回來,“這個圈子大家都比較熟,大家都是有朋友介紹來的,放出去的錢多在50萬元到100萬元之間,很多也是放給做生意的人。”
他表示,在銀行放貸需要抵押,比如一件價值100萬元的抵押物,能放出70萬元就不錯了,如果是押給小額貸款公司,可能放出80萬元或90萬元。要是在民間借貸圈子裏,放出95萬元也沒問題,“放出的錢越多,利息越高”。
這位從事“財務管理”的人是個80後。在他看來,年輕人從事這一行就是想要快點掙錢,他經手的業務,只有兩成有抵押或擔保。“以錢生錢,是最快、最刺激的新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