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央視3.15晚會，讓一家公司進入大眾的視線——羅維鄧白氏。這家中外合資公司以買賣租賃用戶個人信息為主業，涉嫌非法獲取、買賣公民個人信息。目前，上海羅維鄧白氏營銷服務有限公司已被上海警方查封，業務暫停。

　　圍繞如何保護個人信息，輿論幾乎一邊倒，羅維鄧白氏成為眾矢之的。而據《法制晚報》報道，羅維互動創始人袁疆目前在經營的也買酒網也涉嫌洩露個人信息。至此，由袁疆一手創立一脈相承的“羅維繫”（羅維鄧白氏、原羅維互動、羅維信息技術、上海眸世貿易）陷入風波之中。

　　“羅維鄧白氏”與“也買酒”

　　3月5日，用戶“BH4SGV”在微博上投訴：“@也買酒Yesmywine 你們出賣了客戶的信息資料，現在好多的紅酒銷售商會打來電話，我説沒有買過，他們客服説：“你不是在也買酒買過嗎？”麻煩做一下解釋。説實話，這樣也是給你們公司添了不光彩的一筆……”

　　TechWeb調查發現，在網絡上，指向“也買酒”網的投訴信息很多，主要集中在被來自“也買酒”或其他紅酒銷售機構的電話推銷、會員邀請和“只支付物流費或關稅”的中獎（贈送）詐騙。

　　根據“也買酒”網的官方介紹，也買酒隸屬於上海眸世貿易有限公司，成立於2008年11月，是目前中國地區最大的進口葡萄酒B2C銷售平臺，採用“會刊+海報+電話+網絡+郵件+短信服務+品酒會+PSA（私人服務助理）”的服務模式進行銷售，至2011年初，也買酒會員人數突破300萬，銷售額在同行業電商中居於龍頭地位。

　　而最新的百度招聘搜索顯示，上海羅維信息技術有限公司3月份在多個招聘平臺公開急聘進口紅葡萄酒銷售顧問，其職位描述中最重要的就是通過電話溝通接觸，“向潛在客戶傳遞公司資訊”、“對新客戶進行挖掘，開發”，所服務的公司就是“也買酒”。

　　上述以“上海羅維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為名義招聘紅酒銷售顧問的信息中還特別介紹，也買酒借助在羅維互動積累多年的數據庫精準營銷經驗，結合傳統電子商務，以“會刊+海報+電話+網絡+郵件+短信服務+品酒會+PSA（私人服務助理）”的立體互動模式進行大規模的推廣活動。

　　那麼經營也買酒的實體公司“上海眸世貿易有限公司”與“上海羅維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羅維互動”是怎樣的關係，和“羅維鄧白氏”又有怎樣的淵源？

　　經TechWeb查詢，“上海眸世貿易有限公司”與“上海羅維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都是袁疆，而袁疆是“羅維互動”的創始人。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公開查詢的資料還顯示，袁疆目前擔任“上海羅維鄧白氏營銷服務有限公司黃浦分公司”負責人。

　　羅維互動於2009年7月被全球最大的商業信息服務機構美國鄧白氏公司(紐交所代碼：DNB)收購大部分股權，更名為“上海羅維鄧白氏營銷服務有限公司”，簡稱“羅維鄧白氏”。至少在2010年12月以前，新合資公司羅維鄧白氏CEO職位由原羅維互動CEO袁疆擔任。

　　袁疆與羅維互動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營銷業內人士告訴TechWeb，在國內的直復營銷領域，袁疆是教父級別的人物，因為他締造了中國最大的數據庫營銷公司——羅維互動。

　　據介紹，直復營銷源於美國，又被稱為直接銷售（直銷），狹義的直銷就是銷售商以面對面的方式將産品銷售給消費者（含單層直銷和多層直銷，在中國常被不法分子異變為“傳銷”）。廣義的直復營銷是銷售商通過媒體（電視購物頻道、印刷品郵件、電子郵件、互聯網、電話）將産品或者諮詢傳遞給消費者。“直”，是直接銷售；“復”是回復交互，顧客買與不買，營銷效果如何，企業都可統計到明確的回復數據。直復營銷最重要的一個特徵是，基於龐大精準的數據庫，數據庫越龐大、越精準，發掘出來的價值就越大。而收集個人信息的數據庫的行為遊走于法律邊緣，一旦逾越法律，侵害到公民個人信息，則構成犯罪而被追責。

　　前述營銷業內人士指出，非法收集、售賣公民個人數據的市場行為早已有之。十多年前，國內剛進入互聯網信息化時代，公民的個人信息保護意識還沒有今天強烈，因此，為一批數據庫營銷公司提供了野蠻成長的空間。袁疆創辦的羅維互動正是據此而生。

　　公開資料顯示，袁疆1977年生於新疆，1998年畢業于西安建築科技大學。

　　2001年春天，24歲的袁疆辭去了深圳潤訊公司上海分公司銷售經理的職務，和朋友合股6萬元創立“上海羅維互動營銷服務有限公司”。“羅維”是英文“Roadway”（道路+方法）的音譯，創立之時，袁疆教育下屬：教給客戶賺錢的方法，只準花20秒。他希望羅維互動能把淘金用的鏟子提供給淘金者。

　　袁疆的第一個數據庫是從國內一家著名招聘網站下載的。他註冊了一個800元的包月賬戶，可以無限下載個人簡歷，然後找朋友寫了一個自動下載的程序，幾天功夫就建立了一個包含十萬條詳細個人信息的數據庫。後來被招聘網站發現，單方面解除了合約。

　　依靠這個數據庫，袁疆找到第一個客戶，當年紅極一時的億唐網，掙了好幾萬元，但再也沒有新客戶。撐到當年的9月，合作人選擇離開，袁疆獨自堅持。上海外服公司下屬的獵頭公司要建立招聘網站，需要註冊用戶提高人氣，袁疆就將數據庫租了出去。第二年3月，羅維互動掙了十幾萬元。此後積累的用戶數據越來越多，羅維互動的生意便紅火起來。

　　當時每向商家提供一條詳細的個人信息(含有電話、地址、電子郵件、收入、興趣愛好等)，羅維互動收取的費用大約在一元錢左右(收費會根據服務要求的不同而變化)。到2006年，羅維互動已經成為國內最大的數據庫營銷公司，擁有300多家客戶，包括60多家世界500強企業，其中有戴爾、飛利浦、百安居等。通過出售、出租極具針對性的目標營銷數據，羅維互動2006年營業收入達到1300萬元，凈利潤將近400萬元，利潤率超過30％。

　　先後從華禾投資、三菱商事、日本亞洲投資基金獲得投資的同時，羅維互動的發展也沒有止步。從2006年到2009年，羅維互動先後在北京，西安，廣州，深圳，杭州，南京，天津，成都設立分公司，支持全國範圍內的業務拓展。

　　羅維互動甚至吸引過江南春的目光。當時，江南春找到袁疆説，客戶通過使用這些數據進行直郵廣告服務或是電話營銷服務，可以達到“一對一”的廣告傳播效果，這個點對點的模式代表未來趨勢。後來不知什麼原因，江南春放棄了合作。袁疆將羅維互動和分眾傳媒作過比較：“他是分眾的概念，我是精眾的味道。”

　　到了2008年，因為金融危機，袁疆覺得在當時要把羅維互動做上市很難，便在2009年7月，將羅維互動的大部分股份都賣給了美國鄧白氏公司，公司更名為“羅維鄧白氏”，袁疆出任新合資公司的CEO，仍然延續羅維互動的主要業務。

　　可能從2011年開始，袁疆辭去羅維鄧白氏CEO職位，此後的羅維鄧白氏由總經理崔偉利實際負責。此外，從工商註冊資料來看，袁疆仍擔任上海羅維鄧白氏營銷服務有限公司黃浦分公司負責人。

　　從2008年開始，袁疆逐漸將主要精力轉移到其于2008年6月上線的葡萄酒B2C網站“也買酒”網和2009年7月上線的茶類B2C網站“也買茶”網，後者因經營不善已關閉。

　　“羅維繫”的罪與非罪

　　在羅維繫的早期，除了利用招聘網站漏洞批量下載個人簡歷外，袁疆還曾介紹過收集信息的經驗，常規的做法是通過面談、電話、傳真或電子郵件發放信息調查問卷，還有更直接的方法是從一些機構（比如銀行、保險公司）購買數據信息。“從工商局購買企業名錄光盤、上互聯網、看報紙上的開業廣告，信息的來源渠道很多，只是看你有沒有用心蒐集，信息蒐集到以後，再進行二次加工納入數據庫。”

　　當時的袁疆，也有法律方面的意識：“關於個人信息保護方面的法律並不清晰，我們的信息收集建立在被調查者自願的基礎上。”

　　對此，北京華標律師事務所李標田律師在接受TechWeb採訪時介紹，實際上，在我國個人信息保護方面的法律一直不夠健全，直至2009年刑法修正案(七)和2010年侵權責任法的出臺。但仍然存在較大短板，沒有一部專門的法律對個人信息進行較全面的保護。

　　李標田律師指出，在徵得消費者同意的情況下，進行一些營銷數據調研，是可以的。比如知名汽車公司對車主調研，了解産品的使用習慣、偏好，是合法的。但如果越過了邊界，涉及到更詳盡的個人信息，並且利用這種信息就行售賣租用、營銷開發，就是侵犯公民個人信息。

　　而對於羅維鄧白氏的遭遇，在譴責之餘，也有一些反思式的聲音。

　　網友“世鰲老劉”有多年營銷行業經驗，他評價“羅維鄧白氏”被曝光事件：直復營銷在中國似乎簡化成了購買數據+群發行為，比方EDM“許可式郵件”的標簽已經被忽略。而被剪輯的視頻和羅維員工的配合共同成就了央視315秀，並誤導著大眾。

　　法學專家傅達林針對“羅維鄧白氏”被曝光事件發表文章稱，在我國，公民個人信息大量掌握在行政機關手中，而且洩露個人信息最嚴重的部門，如銀行、醫院、電信公司等,主要的監管責任也在政府主管部門。這提示我們,對公民信息權利的立法保護，重點應當是行政立法，確立政府的執法義務和監管責任，為政府部門監管行業領域侵犯個人信息提供明確的責任倒逼機制。（徐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