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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成都向西南行進160公里可到達洪雅縣。這裡氣候濕潤,水資源豐沛—優良的生態環境幾乎是當地人維持生計的唯一條件。
養了20多年奶牛的洪雅人,第一次見識到萬頭規模的大牧場卻是在2007年現代牧業進駐這裡之後。
東嶽鎮韆鞦坪村的村民趙加六到現在還記得當時建設場面的龐大,“修公路的,蓋樓的,全都是外地人”,樓蓋好了,工人們嘩啦一下子撤走了,就像他們突然間降臨一樣迅速。
2008年底的一天,十幾輛載著奶牛的大卡車在幾輛警車的護衛下,沿著剛修好的公路開進了這個修建好的大牧場。那威風的架勢讓平日窩在山溝溝裏的一群農民看傻了眼。
然而,從那一天開始之後,這個有著氣派的大鐵門和水泥柱子,連綿佔據了幾個山頭的大牧場,就成了當地人眼中的神秘之所,兩扇大門總是有門衛看守,拒絕任何陌生人進入。村民們隔著高大的鐵門,只能看到員工食堂、辦公樓等建築。牧場很少在本地招工,員工們也不大與外面交流,吃住行都在這個獨立王國裏面。
洪雅縣隸屬的眉山市,把大牧場看做“畜牧業現代化革命”的開始。在一份描述眉山市2008年經濟成果的新聞稿中,蒙牛眉山工廠的建設和現代牧場的落戶被描述成一件大事。
但是,洪雅縣人並沒有感受到大牧場的好處,相反,從那開始,他們的生活變得糟糕。
“瞧瞧這水,根本不能用了。”又是洪雅常見的陰雨天,韆鞦七組的趙啟富指著腳下一口不到一平米的水井説。已經荒廢了將近兩年的水井仍然有水,只是井水不知混雜了什麼物質變了顏色。而他的身後,正是現代牧場高高的圍墻。
趙啟富和趙啟友兩兄弟的房子原來就在現代牧業圍墻外,從現代牧業洪雅牧場一期牛舍完成後,他們卻沒法繼續在那裏居住了,當地鄉村並沒有自來水,井水沒法用了,趙啟富與大哥商量之後,只好搬家。他們對現代牧業提出了污染的問題,但對方並不願承擔他們的損失。
很快,村中另外一口供給40多戶人家的水井也因污染不能飲用。當地政府出錢在更遠的山頭重新打了一口井,因為太深,需要用電泵抽水,“算上電費下來一塊錢一立方水。”趙啟富和村民們計較著這些必不可少的費用,每天小心翼翼地用水。
趙加六説,他活了幾十年,都沒見過那麼多的蒼蠅和蚊子,但他説這些變化自己都可以忍受,只是接受不了沒地可種的現實。
現代牧業洪雅牧場總共投資3.4億元,佔地1024畝,設計容量1.5萬頭,是現代牧業在全國的16個“萬頭牧場”中的一個。洪雅牧場所在地周圍部分農民的地被徵走,現代牧業按照當年稻穀售價給予現金補償,但這些農民覺得並不划算,這成了雙方諸多衝突點之一。
從趙加六的家往山裏走,靠近現代牧業的菜地表面幾乎都是黑綠色的沼液,踩一腳如同陷進了厚厚的沼澤地,趙啟富家也是這樣—“這都是現代牧業處理不了溢出來的沼液,”一個在田間挖出來的沼液池幾乎已經盛滿,“多下幾天雨,沼液就溢出來,全都流到周圍的田地,這些田地都沒法種菜了。”農民吃菜還得花錢去買,趙啟富覺得自己成了笑話。
蒙牛眉山工廠一個批次的牛奶被查出嚴重致癌物黃曲黴素超標,國家質檢總局在2011年12月底公佈這一消息後,蒙牛的股價在三日內暴跌20%。據這家公司自己披露,它在北京等一線城市的銷量因此而下滑了60%。
因為蒙牛宣稱産品尚未出廠,大多數超市並未將其産品下架,但蒙牛牛奶卻已失人心,用促銷和正面宣傳的手段都難以恢復。
沃爾瑪超市在蒙牛促銷區貼出了質檢總局最新一輪抽檢蒙牛未有黃曲黴素超標的報道,記者在其中一個分店看到,蒙牛派出的促銷員在一旁賣力吆喝著“買一箱送6包”,卻乏人問津;隨機採訪的大多數顧客都説至少在一段時間內不會再買蒙牛牛奶。
三年前的一幕仿佛再度重現。
一家乳製品商向《第一財經週刊》解釋,黃曲黴素一般來源於飼料中,特別是青貯玉米、商品玉米等水分較高的飼料,當飼料存放條件不好,遇到潮濕雨淋,就容易造成霉變産生黃曲黴素。
目前尚無任何證據表明毒奶的來源。但對於很多了解這個行業的人來説,這像是擊中了他們心中的隱憂—超級大牧場的問題從它誕生的那天起就存在。
洪雅縣當地人並不那麼關心蒙牛出事,他們本來也不大喝蒙牛。東嶽鎮上一個小賣部的老闆説,蒙牛這次出事對銷售影響不大,因為當地人通常選擇新希望、菊樂等當地品牌。
出租車司機殷師傅一直給兒子喝新希望的鮮牛奶。這個飼料集團在當地有兩個牧場,初建於2004年,規模都在千頭以下。當地很多人進去參觀過,牧場會專門給參觀者講解從奶牛喂養到擠奶、儲藏和加工的全過程。殷師傅説買了很多年了,習慣了。他想了一下又説,自己隱隱覺得,大牧場把那麼多頭牛放在一塊管,不小心就會出現問題。
對於萬頭牧場的模式,奶業專家們也早認為存在問題。廣州市奶業管理辦公室副主任、廣州市奶協會長王丁棉就一直反對建立超大型牧場。他對《第一財經週刊》説,業內曾經多次探討過超大牧場選址以及經濟規模等問題,並且已達成了一個共識:在中國南方,1000至2000頭奶牛的牧場可實現最佳規模效應;在北方,除了呼倫貝爾等少數地區,其他地方並不具備建設萬頭牧場的自然條件。
在其他行業普遍生效的大資本促進大商業的規模效應,在奶業並不適用。
以色列科技部農場建設部門高級設計師Yehuda Prescher認為其中的道理是不言而喻的:“奶牛不是機器,當然會有很多問題!”
與新西蘭相比,天然牧場資源匱乏的以色列與中國的情況更為接近。Yehuda Prescher對《第一財經週刊》介紹説,以色列家庭式農場通常擁有100至200頭奶牛,大一些的農場有大約300至600頭,最大的農場也不過1000頭左右。
集中飼養幾千甚至上萬頭牛,即便對於奶牛飼養十分發達的以色列人而言,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在國際上更無先例。Yehuda Prescher説,奶牛飼養規模是存在上限的,可以循序漸進擴大規模,一下子就建立萬頭規模的牧場是不明智的,也可能會導致許多問題。
飼草管理是其中很大的制約因素。“草料和飼料的供應可能會出大岔子。草料飼料的運輸成本不僅大大提高,而且供應鏈會延長。我們必須每天給每頭牛喂固定配給量和穩定質量的草料飼料,對於超級大農場來説,他們能保證一定不會出現問題嗎?”Yehuda Prescher提到的問題對於現代牧業這樣集約化的大牧場,更加突出。
現代牧業上市公司年報顯示,現代牧業主要向全國大型供應商集中採購精飼料,一般是簽期限1至3個月的短期採購協議。粗飼料一般是與本地農戶訂立為期8至12個月的長期採購協議;同時它還會向國際市場採購。這更加延長了運輸線。在現代牧業的招股説明書中,也提到粗飼料較難取得。
洪雅縣畜牧站站長李遠忠介紹,目前洪雅縣草場面積為20萬畝,其中青青牧草和瑞志兩個大型合作社共1萬畝供應給現代牧業。鮮草需要適時收割以保證營養,為了解決冬季青飼料供應問題,同時要青貯飼料。“青貯是一門學問,很多因素都會影響青貯飼料的質量。”李遠忠説。
“在陰雨連綿的南方,乾草難免發黴,草料管理員必須特別小心。”東嶽鎮上另一個大規模牧場新希望團結示範牧場場長李城林説,“規模小的牧場管理會相對容易一些。”
團結示範牧場目前有奶牛400余頭,相對於現代牧業洪雅牧場同時管理7000余頭,可謂小巫見大巫。在李城林看來,現代牧業必須投入更多人力物力來管理這些飼草,對管理也提出更高的要求。
現代牧業拒絕向《第一財經週刊》介紹它在大牧場管理方面的心得,到目前為止,它也從沒有向外界詳細透露過其飼草管理情況。
畜牧業專家王丁棉估算,以一頭奶牛平均一天21公斤食物計算,現代牧業洪雅牧場一年大概要消耗5萬噸左右飼草,在購進、儲運過程中的質量監管存在很大挑戰。
“萬頭牧場的管理需要配備一個專業的團隊,沒有很好的管理人才,結果往往是管理成本提高了很多,但利潤卻無法提高。”王丁棉説。
光明牛奶的金山牧場就是一個例子,這是光明目前最大的牧場,奶牛超過6000頭。有媒體報道稱,金山牧場2007年至今已經連續3年虧損達數千萬,其一頭奶牛年單産能力從建廠初期的八九噸下跌至現在的五六噸。
國內在奶業方面的管理人才存在瓶頸。瑞典利拉伐公司説,中國缺乏超級牧場的技術、經驗以及管理者。在這家奶牛牧場設備提供商的全球數據庫內,全世界大型牧場管理者總數僅有150名左右,在中國則寥寥無幾。
管理上的難點比比皆是。“生物安全也是個需要解決的議題。當大量的牛生活在一起,便很難防止疾病的集體爆發,以及對大規模健康問題的防疫。”Yehuda Prescher説。
畜牧局生鮮奶質量管理站站長魏才祥除了定期對奶站以及養牛場進行抽檢,還負責去外地採購硫酸銅等治療蹄病的藥物,在他看來,1000頭奶牛的工作量和1萬頭顯然不一樣。
現代牧業被證實在疫情方面的管理粗放。在村民趙啟富家的地附近,有十幾頭死牛的屍體露天敞放在一個深坑裏,而按照規定,死牛必須要挖深坑掩埋。村民們提到,“經常有死牛丟在這裡”,他們擔心會受到傳染。
排泄物是另一個“超級問題”。萬頭牧場一年將産生超過50萬噸排泄物,這相當於1.2萬節火車車廂的載重量。在現有技術條件下,沼氣工廠並不能完全消化排泄物帶來的環境污染,發電之後剩下的沼液依舊是污染物,仍需要專門設備進行集中密封深埋處理,成本相當昂貴。僅廢水一項,即使牧場前期投入鉅資建有污水處理設備,每噸污水後期處理成本亦高達1元。
現代牧業聲稱,這些超大牧場都配備有沼氣發酵設備,在發酵過程中産生的沼氣一部分用於生産線,一部分用於發電,沼液封閉存儲。
但現代牧業的馬鞍山、肥東和洪雅牧場,都因為沼液外溢污染農田而被曝光,這説明它在沼氣處理設備上的投入並不到位。
既然萬頭牧場的管理難度和經營風險都遠遠超過中小牧場,為何還會有越來越多的公司追求超大規模?
1999年創立的蒙牛,曾以“蒙牛速度”和“蒙牛奇跡”著稱,大膽採用“先建市場,後建工廠”的發展戰略,在2003年與摩根士丹利展開的對賭中,成功保持複合年增長率不低於50%。這本來是一個利用外來資本的典範,但在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後,人們意識到這家大公司過分追求速度而忽略了很多公司內部建設。
由蒙牛原高管創立的現代牧業公司複製了一條相同的發展路徑:2005年成立,2010年上市,和蒙牛一樣都不過5年時間。
現代牧業成立之時,國內乳製品公司為爭奪奶源打得不亦樂乎。國外乳品生産保持穩定的原因之一是先有基地然後再建廠。而中國則恰恰相反,乳品公司先建廠再搜刮奶源,這就出現了兩者的脫節。
意識到“得奶源者得天下”之後,各公司紛紛加大奶源基地投入,控制奶源。三聚氰胺危機後,人們産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超大牧場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奶源安全問題。
萬頭牧場概念,恰好迎合了資本市場的期待。與蒙牛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現代牧業也如同當年的蒙牛,成功完成其以小博大的資本運作,並迅速膨脹。
從成立到上市的5年中,現代牧業在國內已有11個大型牧場,約7.2萬頭奶牛。它在2009年盈利不足5000萬人民幣,2010年剛剛突破1億。
曾經有人給萬頭牧場算賬,一個牧場起碼投資2億,單憑自身的滾動發展難以維繫在這期間現代牧業所鋪設的11個牧場所需的資金。更何況,大牧場的運營需要巨大的成本。在2008年至2010年間,奶牛的飼料成本在大幅上升,而這一類目佔據總成本的90%。
錢從哪來?
每一次的股權變動都是現代牧業不斷增資的結果。在引入股權融資前,現代牧業內部的個人股東人數曾一度暴增至200人。而在2008年鄧九強正式接手現代牧業後,更是接連引入KKR、鼎暉投資及Brightmoon的四輪股權融資,至上市前,這3家機構持有上市公司現代牧業的股份分別為34.51%、11.5%及5.23%。
除了KKR和鼎暉這兩家業內知名的私募股權基金,Brightmoon則屬於恒鑫信託公司所有,而牛根生為該信託的財産授予人。有一種説法,Brightmoon實則是老牛慈善基金的下屬投資機構。2007年底,“老牛基金會”成立了“老牛創投”,負責運作一隻主要投資于農業領域的基金,其中一個大手筆就是投了現代牧業。目前Yinmu Holdings Ltd和Xinmu Holdings Ltd分別持股15.41%和14.81%,這兩家公司由包括現代牧業管理團隊在內的個人股東組成。
儘管現代牧業試圖擦去它身上的蒙牛係痕跡,但它與基礎投資者蒙牛及蒙牛最大的股東中糧集團都有著密切的利益關係。
依託蒙牛,也是現代牧業上市之際打出的籌碼。作為蒙牛的奶源供應商,常常與蒙牛步伐一致地落戶在某個地區,洪雅牧場就是在蒙牛工廠落戶眉山市之後,由四川省出面選址在洪雅縣。
兩者簽訂了一個10年協議,時間從2008年10月24日起,規定70%以上的奶源必須賣給蒙牛,同時還規定了其他的30%不得銷售給除蒙牛外佔有中國乳品份額最大的兩名競爭對手(伊利、光明)。蒙牛身後龐大的市場渠道使蒙牛係橫跨整個産業鏈條。
現代牧業原料奶銷量從2008財年的5.59萬噸,迅速提高到2011財年的28.9萬噸。如果蒙牛下充足的訂單、支付豐厚的價格,並優先結算,現代牧業就能在未來三到五年繼續保持高速增長。
這也符合中糧集團的全産業鏈佈局。在現代牧業招股書上,現代牧業與中糧附屬公司吉林中糧生化能源銷售有限公司訂立策略夥伴協議,中糧的附屬公司將會為現代牧業提供精飼料、玉米纖維及麥芽。知情人士對《第一財經週刊》説,中糧參股蒙牛本來就有為中糧現有畜牧業和有機飼料業務做補充的打算。
中糧在背後積極推動現代牧業上市也是出於完善産業鏈方面的目的。在蒙牛毒奶事件爆發後,這家公司為表明股東信心而選擇增持股票,這一行為令蒙牛股票逐步止跌、反彈。
除了大資本的介入外,政府的大補貼也對大牧場的成型“功不可沒”。
目前,業內公認的集中化飼養水平最高的廠商為三元、光明等公司,規模都在千頭左右。三元種業副總經理張恒濤告訴《第一財經週刊》,目前三元旗下綠荷有45個牧場,4.5萬頭奶牛,年産奶量11噸每頭。在以色列,每頭奶牛在305天內平均共産12噸牛奶,最好的奶牛甚至可以達到18噸。Yehuda Prescher説,通過科學管理,精心護理提高奶牛的單産比提高奶牛的數目更有效。而根據現代牧業的財報,每頭牛的年平均産奶量僅為7.73噸。
這家公司在提高單産量上顯得缺乏動力,這與許多地方政府的補貼制度有很大關係—飼養規模越大越能獲得政府的支持。
以現代牧業馬鞍山牧場為例,總投資2.5億元,其中來自現代牧場的直接投資僅為4000萬元,馬鞍山市農發行貸款1.5億元、財政配套補貼和項目資金6000萬元。這都源自馬鞍山市的政策性支持。
支持蒙牛建設現代牧場的優惠政策主要是土地優惠、水電道路等基礎設施建設、場內基礎設施補貼、購牛補貼、擔保貸款、項目資金扶持。土地徵用等工作也往往由當地政府全權辦理。但這些優惠都是直接與牧場規模挂鉤的。
一位洪雅縣政府工作人員透露,現代牧業落戶洪雅,並沒有給當地財政帶來太多好處,據説落地的條件是從蒙牛眉山工廠的稅收分一部分給洪雅,“到底怎麼分,我們都不知道”。
現代牧業在2011財年獲得政府補貼收入達到8870萬元,同比增加50%,大部分政府補貼為無條件政府津貼用作購入小母牛,佔其全部凈利潤的比例高達39.49%。
一個從開始就存在問題的模式卻在不斷壯大,大得難以監管。
現代牧業的萬頭牧場宏偉計劃仍在繼續實施。2011年6月底,現代牧業已建成並運營的萬頭規模牧場16個,在建4個,將建10個,計劃2015年前完成30個萬頭規模牧場的建設與運營。
越來越多的大牧場正在冒出來。蒙牛前CFO姚同山創辦的聖牧高科也成為蒙牛的原奶供應商,被譽為第二個現代牧業,這家2009年才成立的養牛企業目前已經在醞釀上市。根據公開資料,聖牧高科有奶牛4萬頭,兩年多時間已經接近三元旗下綠荷牧場的規模。聖牧高科也希望用這種快速擴張的模式來迎合投資者。
然而,在擁有了大牧場之後,洪雅縣顯得有點“後悔”了。縣政府目前已經下令暫時停止奶牛數目的擴張。在洪雅縣政府網站上,有一份去年12月發佈的發展報告,指出要嚴控奶牛數量穩規模,控制存欄奶牛5萬頭以內。洪雅縣目前總共有奶牛4.5萬頭。洪雅縣畜牧局生鮮牛奶質量管理站站長魏才祥稱,洪雅目前沒有引進大牧場的計劃,倡導更多的是千頭以下規模的養牛場和合作社奶牛小區。
從2009年開始,根據縣環保部門的建議,新希望的牧場已經逐步減小規模。在新希望團結示範牧場大門口懸挂著一個大牌子,上面寫著:規模1000頭,帶動農戶600戶,種草400畝。隔著大門能看到許多空置的牛舍。場長李城林説,2009年,環保部門要求減到800頭,現在已經減到400頭。小規模的牧場更好管理,可以自己種草解決鮮草問題,再通過灌溉草場解決沼液,從原料到排污都可以自己配套解決。
配套種草最主要還是解決污染問題,團結牧場有400畝草地,同時帶動600戶農民種草供應這個牧場的草料,牧場以每噸200元的價格收購鮮草,如果農戶願意用牧場的沼液灌溉,則以每噸250元的價格收購,50元就是給的治理污染費用。這形成了一個良性的循環。
現代牧業卻是個例外。就在新希望牧場開始減少存欄數的時候,2009年,現代牧業的6000多頭奶牛全部到位,通過自然繁殖,目前在7000頭左右。
很少有人知道現代牧業是如何管理這7000多頭奶牛的。魏才祥説,畜牧局是牧場的直接管理機構,但是工作人員幾乎沒有機會參觀牧場裏面是啥樣。
春節放假的前一個星期,魏才祥與同事前往現代牧業取樣檢測。這是畜牧所的慣例—每個月要對全縣的生鮮奶抽樣一次,執法人員將直接在儲奶罐現場取樣,分成三份,一份留樣現代牧業,一份備用,一份用以檢測,前後不過幾分鐘。但是每次輪到現代牧業,都要等上半個小時甚至一小時,才能得到現代牧業工作人員取出來的樣本。“我們連到現場的機會都沒有。”雖然這樣不符合抽樣的程序,“可是又能怎麼樣呢?”魏才祥顯得有些無奈。
一個2010年地方財政預算收入3.08億的小縣城裏,一個投資3.4億的大牧場,勢不可擋地發展起來。沒有人能阻止它的發展腳步,但是它就不會出問題麼?
“每個問題都會有解決的辦法,但是不要忘記了墨菲定律—一旦問題出現,就會導致災難性的後果。”Yehuda Prescher如此表達對超級牧場的擔憂。
與大牧場一墻之隔的農民趙啟富可想不到那麼深入的問題,他只關心自己的菜地啥時能恢復原樣。
大能帶來……
融資
在2008年鄧九強正式接手現代牧業後,接連成功引入KKR、鼎暉投資及Brightmoon的四輪股權融資,並在2010年于港交所上市。
更多政府支持
優惠政策主要是土地優惠、水電道路等基礎設施建設、場內基礎設施補貼、購牛補貼、擔保貸款、項目資金扶持。現代牧業在2011財年獲得政府補貼收入8870萬元,佔凈利潤39.49%。
面對上下游的談判力
大規模的邊際效應,在飼料集中採購方面存在成本優勢,對蒙牛及其渠道的談判力增強。
但也會造成巨大的管理風險
飼草
草料和飼料的供應可能會出大問題,草料飼料的運輸成本不僅大大提高,而且供應鏈會延長,一旦受潮霉變就會産生黃曲黴菌。
疫情
當大量的牛生活在一起,便很難防止疾病的集體爆發,以及對大規模健康問題的防疫。
糞便
奶牛養殖是重污染行業,萬頭牧場一年將産生超過50萬噸排泄物,這相當於1.2萬節火車車廂的載重量。在現有技術條件下,沼氣工廠並不能完全消化排泄物帶來的環境污染,處理成本昂貴。
人員
大牧場對現代化管理人才需求巨大,但目前中國在此方面存在人才缺口,遠不及供應。
資本推助下的快速擴張
2008年7月7日
現代牧業正式註冊成立,前身為馬鞍山領先牧業,內部的個人股東人數一度暴增至200人,蒙牛股份比例稀釋到個位數。
2008年9月
美國私募股權基金KKR(投資了領先牧業)聯手鼎暉投資向現代牧業注資1億美元。
2009年6月
KKR向現代牧業追加5000萬美元投資。在2008年鄧九強正式接手現代牧業後,接連引入領先牧業、鼎暉投資及Brightmoon的四輪股權融資。Brightmoon實為老牛慈善基金的下屬投資機構。
截至2012年1月30日
現代牧業市值為85.52億港幣(約合68億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