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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標準普爾將美國長期主權債務從AAA 下調為AA+。一百多年來,美國首次失去最高評級,引發全球市場動蕩。「主權信用評級事變」是否會葬送美元霸主地位？一直想襬脫美元束縛的人民幣是否有機會逃離美元？持有鉅額美債的中國外匯儲備應如何應對現時和未來的風險？各界對此諸多揣測。

　　對話主角

　　經濟學博士,興業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市場研究總監魯政委。他曾精準預測自2010 年10 月以來的全部9 次準備金率上調和5 次加息共14 次政策調整,有「預測帝」美譽。

　　香港商報記者顧安安

　　人民幣無力挑戰美元

　　香港商報:人民幣一直想襬脫美元束縛,現在人民幣的機會來了嗎？

　　魯政委:不可能,人民幣不可能擺脫美元的束縛,因為美元是全球市場的本位幣,全球幾乎所有的交易是以美元計價為主啊。從歷史上看,存心幹掉老大的老二最終都不會有好下場。雖然老大的力量大不如前,但還是名義上的老大,想取而代之的老二最終會被孤立。所以現在只有把老大供著,等老大壽終正寢。讓老大對你産生好感,説不定會把自己的勢力逐漸移交給你。但是,中國現在的實力還遠不到和老大叫板的時候,想在這個時候翻盤必死無疑。

　　美債危機有利重振美元

　　香港商報:標普對美國長期主權信用評級下調,同樣在外匯市場引起大幅震蕩,人民幣對美元此後進入了6.3時代,在您看來,人民幣對美元這種被動快速升值勢頭是否還會一直延續下去？

　　魯政委:不會。你用的一個詞很對,就是「被動升值」,因為最近人民幣的快速升值的確是由於美債危機後美元的快速貶值造成的。但是,美元今後也會一直下滑嗎？我相信美債下調評級事件之後,不會再有更嚴重的事情發生,反而會有一連串有利美元重新走強的利好出現。因為如果連美國都無法獲得AAA評級,那麼,回頭審視一下英國、法國、德國的AAA評級是否合理呢？歐洲保不住,日本作為凈債務率超過200%的國家,如果未來經濟沒有超預期的表現,恐怕難以守住現在的AA-評級。一旦這些非美貨幣下調評級,那大家還是會跑到美國市場去,最後的結果就是美元走強,美元走強後人民幣還能升值嗎？

　　與08年危機最大不同:評級機構擾亂金融市場

　　香港商報:一旦進入了G7 國家評級接連被調降的「多米諾遊戲時代」？會産生什麼影響？

　　魯政委:那就天下大亂了。這次危機與2008年有一點不一樣,2008年的評級下調是基本面惡化引起的。而今年的這次情況卻相反,基本面沒有特別大的偏差,而是評級公司的下調擾亂了金融市場。這種市場的波動如果是短期的,可以認為是對基本面影響無損,但是持續動蕩的話,金融市場危機最終會衝擊到實體經濟。目前,歐債繼續演變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美國市場的事有完沒完誰也不知道。因為美債下調評級,隨後包括伯克希爾在內的五家保險公司的評級展望被調整為負面,同時兩房評級也被下調,從而導致市場的利差變化。這幾家大型保險公司因持有較多的美債資産而被調降,照該邏輯推斷,美國許多高度依賴美國主權信用的公司評級也會被調降。我們現在並不知道標普槍裏的子彈有沒有打完。

　　香港商報:你認為這次危機跟評級公司擾亂金融市場有關？

　　魯政委:是,美國和全球市場現在一定恨死標普了。我曾經寫過一個報告,建議G20和IMF應制定對國際評級機構的監管規則,以促使其在評級中採取更為審慎和負責的資訊披露行為。因為那些評級機構雖然不是金融機構,但是事實上具有左右市場的威力。因此,應該將這些國際評級機構納入監管。本輪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導火索,首先是國際評級機構對希臘斷臂式大幅跨級下調主權評級所引爆的。不僅如此,在隨後的每次歐債危機中,評級機構均無一例外是直接推手。所以,評級機構應該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不過,在目前的G20、IMF層面對後危機監管改革的討論中,對國際評級機構的監管仍然是空白,這是一個無法容忍的重大疏漏和缺失。

　　剛性匯率是萬惡之源

　　香港商報:此次美債被下調評級,市場對人民幣儘快實行浮動匯率的呼聲漸高。上週四,央行顧問夏斌撰文表示,今後8-9年內,人民幣匯率也不能實行完全的浮動匯率制度。您如何看？

　　魯政委:別説8-9年了,5年之後的事現在誰都説不清楚。如果9年後人民幣匯率還不能自由浮動的話,那中國還怎麼能躋身全球主要大國行列？因為再過幾年,中國的人口紅利就將消退殆盡了。當然,我並不是説匯率要立刻自由浮動,至少應該朝這個目標穩步地推進。眼下需要立刻做的,就是擴大人民幣兌美元的波動浮動,而不是一味單邊升值。升值有必要,但一定要在雙邊波動幅度比較大的情況下升值,否則就將面對更大的熱錢流入的壓力。很多人都不理解,既然總體趨勢是升值的,難道波動幅度擴大熱錢就不會進來了嗎？我舉例來説明,中國股市在十年內有到一萬點的可能,既然如此,為什麼現在不趕快入市呢？因為股市還是存在跌的可能,市場是不確定的。趨勢是漲,但在過程中會經歷無數次調整,所以不會有那麼多人敢進去,不進入的這部分錢就是熱錢。其實人民幣兌美元的剛性匯率是現在所有問題的萬惡之源,一方面導致熱錢流入的壓力比較大,我們看到,儘管一季度實現貿易逆差,但外儲依然增加了幾千億之多,這説明順差已不能解釋中國外儲的變化。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人民幣兌美元的波動幅度擴大,就能有效減弱外儲快速增長的壓力。另一方面,一個剛性的單邊升值的匯率,會導致中國大的經濟主體不做避險安排,一旦匯率出現大的波動,一定會有大企業甚至銀行倒閉。現在國家明白這點,就一直控制住匯率的波動幅度,越控制問題越大,很多市場主體認為既然匯率不動,就沒有必要買保險。在這種情況下,一旦真的出問題了,不就完蛋了？所以只有不斷擴大波幅,讓人們逐漸增強匯率風險的意識,讓經濟主體願意去做避險的安排,一旦匯率波動,也不會措手不及。所以,我認為中國的當務之急,是要加快人民幣匯率形成制度的改革,特別是要加大人民幣兌美元的波動幅度。

　　積極救助歐債危機 政治收益難以估量

　　香港商報:那麼你認為中國外儲正確的投資策略是什麼呢？

　　魯政委:應該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保安全的,其實就是美債,可佔1/3。第二部分是純賺錢的。可以拿一部分投資美國的公司債,當然在信用評級被調降的時候不太適合。此外,投資各國優質上市公司的股票,比如中國需要石油,作為一個財務投資者,可以買全世界主要的石油公司的股票,不分敵友。還有一種是分享新興經濟體的發展成果,我們不是認為新興經濟體有良好的成長前景嗎？不過很多新興經濟體局不穩定,甚至對中國抱有嚴重的政治敵意,怎麼辦呢？除了投資他們的礦石油田,我們還可以到新興經濟體最高級的商場裏,看看他們都在買什麼牌子的東西,比如LV、Coach等,然後作為財務投資購買這些公司的股票,你看Coach的股票從2001年到現在已經翻了30多倍。第三類則是負有政治使命的投資,主要是對外援助。我認為現在中國一定要以積極的態度介入歐債危機的救助。因為歐洲國家現在是唯一的「沒落貴族」,在全球的金融市場和道德層面依然有著巨大的影響力。中國這個時候應該更多和他們站在一起。縱觀美國歷史,一戰時,美國給英法俄提供貸款,這是高風險的投資;二戰時美國提出了一個租借法案,為當時的世界霸主租借軍火;戰後又提出馬歇爾計劃,支持戰敗國重建,白送錢給他們,最後成為全球的領袖。中國有句老話,叫「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所以這是一次非常難得的機遇,政治收益將是無法估量的。